事起二(1 / 2)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既已被按在砧板上, 便只能听天由命, 看他准备怎么发落我吧。”听罢, 瞬时想通其中关窍,雷金玉虽气愤至极,却无能为力,只得强咽下一口怨气。
刘四不禁满心担忧:“梁九既已出手, 断然容不得我们再待在样式房,我们要提前想好退路, 哪怕无处投奔,也总得先找个落脚之处吧。”
默了片时, 雷金玉轻声道:“不是我们, 是我一个人。”转眼望着刘四,语气中染着几分悲戚, “他想要除去的心头大患是我, 不是你。四哥,无论发生何事,你切勿强出头,只管好好待在这里便是。”
“此言差矣, 自进样式房,我便与你形影不离,更别说还是你把我要进来的, 咱俩可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且不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赶走, 哪怕是我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梁九也不会容我在他眼前晃悠。”料到后续结果,刘四反倒轻松下来。
闻言,雷金玉笑的极是寥落:“三年前的大年初一,我被老王头赶出神木厂,现今故事重演,寒冬腊月里又要从样式房卷铺盖走人了。现今想来,时运差到如斯境地,恐怕整个北京城里都难寻到第二个人吧。”
听出其中的颓废意味,刘四忙好言劝慰:“世间多的是那些个笑人无恨人有的小人,看你得了实惠,便要暗地里使绊子,非得看你摔个跟头才高兴。金玉,你得明白,若别人有心要为难你,任是再聪明伶俐,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雷金玉不置可否,强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且歇下吧,先养足精神再说。也不知到底给我定个什么罪状,不过我也不在乎了,左不过是贪财失信之类的。”
见此,刘四不好再劝,稍作洗漱便躺下了,到底是心事重重,短时内并未入眠,听得雷金玉亦是辗转反复,至夜半才停。
翌日,强打起精神吃过早饭,雷金玉道是不堪烦闷,婉拒了刘四陪同的好意,兀自往城西方向行去,漫无目的的闲逛许久,正见乌云珠走出墨香斋,忙迎上去招呼:“乌云珠,许久不见。”
乌云珠闻声回头,见雷金玉面上浮着失意,似是欲言又止,便颔首笑道:“是啊,你贵人事忙,不得空出来走动,我们便许久没遇到了。”言罢,就要转身上马车。
“等一下。”雷金玉急赶几步近前,见她轻蹙着眉头望过来,登时失了勇气,“我。。。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句,你最近可好?”
狐疑的上下打量一番,猜不透他何出此话,反正懒怠与他多言,只想尽快离开,乌云珠出言不免有些敷衍:“我很好,没什么不好的,我手头上正有些急事,便先走一步了。”
“我。。。你。。。”情急之下,雷金玉再次前行几步,却道不出个所以然来,猛然瞥到那双清眸透出不耐烦的意味,心底立时涌起难言的酸涩,呆愣了片时后,终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好生保重。”
未免太过失礼,乌云珠耐住性子向他颔首道别,转身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往紫禁城行去,待奔出去少时后,掀开车厢侧壁的布帘往后张望,见他仍是呆立原地,忙收回头来,与梅香戏言几句,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怔怔的目送马车绝尘而去,刺骨寒风骤起,吹透了半个身子,雷金玉猛然打个寒战,突的警醒过来,行尸走肉般往样式房走去。
以往总是强自催眠,他曾拼死救过她的性命,而她待他也总是礼遇有加,甚至亲至神木厂送饭送药,到底是有些不同于别人的情分在的。
他虽未直白的表明心迹,可她玲珑心窍,怎能不懂他的期许,一直以来并未排斥他,他便总抱着希望,激励自己勤力做事,以期有出人头地的一日,方可与她匹配。
直至今日,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份礼貌实际是出自大家闺秀的修养,而隐藏背后的更是疏离,其他人瞧得清楚明白,或提点或明示,只他不肯面对,哪怕是后来嘴上叫着豁达于胸,心里仍是牵肠挂肚不肯放开。
方才瞥到她无意识的流露出来不耐烦的意味,他如遭当头棒喝,虽觉心扉痛彻,却总算是思绪清明起来,将缠绵的情思齐齐斩断,再不许自己妄想非非。
雷金玉一路上苦思深想,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样式房,刘四瞧着他如牵线木偶般进来坐下不语,登时吓得不轻,摸着他的手只觉凉如寒冰,忙拉着他进内室躺下,盖上两条厚棉被,又将炭盆烧的火红,亲眼看着他沉沉睡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几日,正值午饭餐点,梁九着人唤雷金玉过书房去,林管事开门见山道:“我查问下来,旁人实无插手作乱的机会,便只有你与商家合伙蒙混的可能了。”
这么一顶不信不义的帽子扣在头上,偏又无根无据的,雷金玉怎能服气,立时反问道:“商家来送货的伙计可有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