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1 / 2)
康熙出宫行祭祀大礼,寅时便已沿途戒备, 清除闲杂人等, 每隔十步立一护卫, 康熙卯时从紫禁城乘车出发,至天坛南门外下车步行,进斋宫休憩。
在此斋戒三日后,天将发晓时, 圜丘坛内挂起灯笼,将四下里照得灯火通明, 康熙由斋宫出发,伴着雄浑的钟声, 来到事先搭设好的棚架内更换祭服, 入大享殿跪拜祈福。
至礼毕,钟声再次响起, 康熙步行回到斋宫, 沐浴更衣后,与索额图等人商议完朝政要事,又批阅过堆满桌案的奏折,才传唤雷金玉觐见。
随在李德全身后进入大殿, 虽是已对结果释然,仍难免满心忐忑,雷金玉当堂站定, 屈膝跪拜:“臣雷金玉请皇上金安, 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放下手里的折扇:“起来吧。”见他起身后垂目侍立旁侧, 说道:“雷金玉,抬头回话,你看看朕是谁。”
本就听得这个平缓低沉的声音很是熟悉,雷金玉抬眼望上,不禁惊的目瞪口呆:“黄公子!”不由自主的前行几步:“你是皇上?”登时意识到失礼,忙退回去跪定:“臣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挥了挥折扇:“起来吧,朕有心隐瞒,你又如何识得。”待他重新站定,起身走下来,慢慢踱着步子:“修建大享殿的事,容若已经向朕禀报过了。突发雷火天灾,工期所剩无几,所需原料不足,又不能耽误祭祀,你才出此下策。”
说至此处,正巧在他身前站定:“短短十天内,你能想出此等补救措施,的确是有巧思。只不过,朕今日瞧着,仍有多处不足,朕便再给你十天时间,处理完那些活计,绘一份详细图样呈上来。”
“朕一向赏罚分明,你补救天灾之祸有功,擅作主张有过,功过相抵,暂时不做处置。其他参与重建的样子匠们尽心赶工,自当按惯例行赏。”
听此,李德全领命,躬身退出大殿去准备赏赐之物,只余雷金玉在内,康熙见他脊背绷的僵直,抬手轻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拘束,就如以往那样,轻轻松松的便是。”
听得他转而亲和起来,雷金玉略感放松些,仍是垂手低头:“皇上宽厚仁慈,臣却不敢忘形,唯恐冒犯君上。”
“日后在外相遇,千万别拘谨才好。”康熙笑将起来,“你与容若一样,是朕的朋友,朕希望出了宫以后,你们只拿朕当普通人看待,不要因为朕是皇上就生疏了。”顿了顿,又笑道:“说实话,新建大享殿的圆形样式倒比以往的方方正正胜出许多,想必其中必有关窍。”
雷金玉忙点头称是,将暗含其中数字的构思一一详述清楚,康熙凝神倾听,末了轻叹:“到底是朕小瞧你了,竟不知有这许多的寓意。”挥了挥手道:“朕今日午后便回宫,你且留下,好好整修大享殿。”
闻言,雷金玉忙跪拜谢恩,躬身退出大殿,由小太监引着出了斋宫,将进棚架便见刘四焦急的迎上来:“怎么样,皇上可有怪罪?”
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雷金玉努嘴示意他坐下:“皇上体恤,并未怪罪,照例赏赐参与的样子匠们,你呀,就等着领赏吧。”说着,在他对面坐定,往前凑了凑:“你可知道他是谁?”
被这话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他一脸神神秘秘的表情,刘四不禁面现疑惑:“是谁?你问我皇上是谁?不就是皇上吗?”见他摇头,好奇心陡起,连声催促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四哥,你可知道,我们一介平民,竟与当今圣上同桌共饮过。”雷金玉笑道,“你想不到吧,那个黄公子,就是皇上。”
仔细回忆一番,刘四突的了然道:“怪不得纳兰公子在他面前那么恭敬,事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说着,渐渐回过味来,心头漫起难以言说的兴奋:“我竟然与皇上聊过天,喝过酒,要是说出去,别人哪里能信!”
又忍不住评头论足道:“咱们这个皇上啊,还挺和气,没什么架子。。。”
见他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雷金玉忙抬手制止:“这些话以后再说,现在皇上让我把大享殿的差事做精细些,再把图样绘制好给他看呢。”
沉浸在曾与皇上称兄道弟的体验中,刘四豪气冲天的一拍桌子:“那还等什么啊,就凭咱跟皇上的交情,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敲了敲脑袋,在有限的成语认知中搜寻一番:“士为知己者死!”
听得此言,笑意登时僵在脸上,雷金玉抬手按压完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的不错,再接再厉。”
在斋宫用过午膳后,康熙启程回到紫禁城,径直去了养心殿,听完南怀仁的授课,又将他留下的几道数学题目演算清楚,正沾沾自喜时,腹中突的咕咕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