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苦难解（1 / 2）

此后的半个月，雷金玉一心一意浸入图样的海洋里, 将每种类型建筑的各部件尺寸誊抄下来, 暂定下众多尺寸的中间数值作为参考基数, 再寻求这些数值与斗口尺寸之间的倍数关系。

雷金玉日日沉浸其中，眼里只看得到数字，嘴里说的也不离数字，甚至有废寝忘食的趋向, 刘四戏称他是走火入魔，自觉的担当起老妈子的角色, 负责他的衣食事宜。

终于，这日雷金玉将所有数据记录完成, 定出最初的一组斗口模数, 抓过茶杯喝了口茶，却发现茶已经凉透了, 倒也丝毫不在意, 仰头将剩下的半杯灌进肚子里。

听得“吱呀”一声，刘四推门进来，将热茶放在桌上：“跟你说过别喝凉茶，仔细拉肚子, 伤了肠胃。”说着，递过来一杯新沏的热气腾腾的浓茶。

雷金玉长长伸了个懒腰，起身去他对面坐定, 接过茶杯呷了一口, 按捺不住喜色：“我都整理出来了, 就等再来一个差事，试用一下才可放心。”

闻此，刘四亦是十分欣喜：“有什么不放心的，直接上手就行。上次不是很顺利吗，老朱他们也觉得这法子好用呢。”

想了想，凑过来笑道：“既然完事了，外面春暖花开，天气好着呢，咱们出去走走吧，这些日子都要闷坏了。”

抬眼迎上他希冀的眼神，雷金玉实在不忍拒绝，只好妥协：“四哥，辛苦你照顾我，也的确很久没出去过了，走吧，随意逛逛，就当活动一下筋骨。”

出了样式房后，才觉春意盎然，阳光明亮暖煦，燃起不容忽视的热度，将然走了一盏茶的工夫，便觉全身暖洋洋的，后背沁出一层细汗。

二人吃过驴肉火烧，漫无目的的散步闲逛，走至相国寺时，雷金玉笑道：“总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冥冥之中自有缘分。”向刘四侧头示意：“走吧，进去供些香火。”

进了山门，各殿室里都是香烟缭绕，善男信女们或请愿或还愿，俱各本着敬畏之心，不敢大声喧哗，所以虽则香客众多，却不吵嚷，只听得舒缓的木鱼和低沉的讲经声。

在天王殿供奉完香火后，雷金玉要去达摩堂听主持讲经，刘四连连摆手，说听和尚念经头疼，便独自在寺里闲逛一圈，坐在山门内等候。

约莫半个时辰后，主持讲完一篇经义，进后室稍作休息，雷金玉随众人出了万法堂，突觉肩上一沉，转身回望：“伊桑阿，许久不见。”上下打量一番：“你消瘦了许多，是何原因。”

伊桑阿苦笑：“若是我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你信吗。”伸手引着他去了侧旁院落里的一间净室：“听说你近期风头正盛，几乎压过了梁九。”

雷金玉在他对面坐定，轻笑道：“你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梁大人不过是居家休息一个月，将样式房里几件不重要的杂事交给我处理，还好都顺利交差了，总算是没丢样式房的脸。”

接过小沙弥送进来的茶盘，点头以示谢意，伊桑阿自斟一杯热茶，惬意的呷了一口：“这差事啊，做不好就受责罚，做好了又被忌惮，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转头瞥了他一眼：“算房的大刘小刘是梁九的舅哥，前几日在锦玉班看戏时，他们说你这一系列作为透着司马昭之心，有几分为梁九打抱不平的意思。”

“我不过是尽力做好样式房的差事，他们怎能恶意揣测我有异心呢。这样的话传出去，岂不伤了我与梁大人的和气。”雷金玉极为气恼，甚至有些忿然。

伊桑阿索性言明：“不要小看小小的一个样式房，它跟阿灵阿的神木厂，大刘小刘的算房，我的工部，纳兰性德的内务府，都有来往瓜葛，其中更是藏着盘根错节的利益。”

“梁九与算房是姻亲，跟阿灵阿交好，和纳兰性德相惜，于我呢，也无心交恶。长久以来，大家一直是合力办好差事，各取所需。而你。。。”

雷金玉接口道：“平民百姓，无权势，无人脉，还与他们有新仇旧恨。要是我有所图谋动作，何须梁九操持动手，他们也会有所打压。”

“其实呢，你现在只不过笼络了几个样子匠，顶多算是树立威信而已，还不成气候，不足为惧。”伊桑阿笑得狡黠如狐狸：“这些话都是我闲来乱谈，你也别因此束缚了手脚，有才华便要施展，一味闷着岂不糟心。”

雷金玉低头不语，良久抬眼问道：“伊桑阿，说实话，你我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并无很深的交情，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利害关系？”

伊桑阿轻啜清香袅袅的热茶：“没什么原因，不过是正巧听到了，遇到了，说出来而已。”迎着怀疑的两束目光，语气悠然自得：“我要再去听一篇经义，你随意吧。”说着，兀自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