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1 / 2）

不几日，雷金玉从林管事口中得知梁九得子, 本是十分喜乐, 又听得畅春园建造滞后的消息, 不禁十分沮丧，垂头丧气的回到住所，告诉刘四此事。

刘四对此并无多少执念，目不转睛的执笔写字：“你找点别的事做吧, 省的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那个什么春园。这事耗时耗财耗人力，又是皇上一时兴起的想法, 最后成不成还另说。”

写完最后一划，直起腰来左右端详, 满意的搁笔起身：“学学梁九, 啥事都不耽误，悄无声息的生了个小公子, 你呢, 连个家都没有。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说着, 挑眉瞥向旁侧。

雷金玉懒怠理会这个别有深意的揶揄，拍手笑道：“你倒提醒了我，趁着这个空闲, 正好做那件事。”急匆匆起身往外走：“我去书房了, 记得叫我吃午饭。”

翻出整理好的自绘图册, 雷金玉一阵风似的冲出小院，径直奔进书房，在桌案上摆开纸笔，略一思索，毫不迟疑的下笔绘图。

无论南派北派，都推崇次序，沿或直或曲的行进路线推进时，所见所闻层层递进，开始，发展，高峰，尾声，缺一不可，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视觉体验和心理感受。

在每个关键节点，两派殊途同归，都做成院落的形式，不过北派偏重厚重的封闭感，南派倾向通透的围合感。

在棠越村时，梁九深化了规划图样，却来不及绘制每栋房屋建筑的图样，既然此时赋闲，又有沿途所绘图样作参考，何不放手一试。

保持着极其放松的心情，雷金玉一蹴而就，草绘出许氏祠堂的基本构架，再三斟酌后，在细节上加以修改深化。

正沾沾自喜的欣赏着第一次设计的成果，刘四推门进来：“金玉，吃饭吧，我快饿死了。”瞥见他手里的图样，登时激动万分：“好小子，出去一趟回来，长了天大的本领。”

就着他的手详看之后，不禁愈发兴奋：“这样式房里只有梁九能绘图样和做烫样，之前你学着做烫样，现今又能绘图样，要再做成一件得脸的差事，岂不是要抢了梁九的掌案之位。”

听着他遥想到九霄云外，雷金玉忙横加打断：“快闭嘴吧，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有觊觎之心呢。”转脸正色道：“少说话，多做事，以免引祸上身。”

“怕什么，你也算是他的入室弟子，早晚继承他的位置。”虽如此说，刘四下意识的左观右瞧，见书房外无人经过，才不甘心的小声嘀咕。

竖起食指在嘴边比着噤声的手势，又飞了一个警示的眼神，雷金玉伸臂勾住他的肩膀：“走吧，再晚就抢不上热饭了。”顺势转了个话头：“我在苏州吃过苏式点心，味道跟北京的大有差别。”

刘四咽着口水责备道：“那你不给我带些回来尝尝！臭小子，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两手空空回来，再三两句给我画大饼吃。”

故作惊喜道：“四哥，果然进步神速啊，成语学的炉火纯青，都会用‘两手空空’了。”见刘四果不其然的沾沾自喜，雷金玉勾住他奔往饭堂去了。

一连七日，除去吃饭睡觉，雷金玉都闷在书房绘制图样，终于大功告成，将棠越村几处主要建筑的图样绘制完成。

同样是院落，商人戏称为“肥水不流外人田”，而读书人的叫法更文雅：“四水归堂”，四方屋面向内聚拢，将雨水归拢到院里，地面找坡汇集雨水于一处，或灌溉或使用。

雷金玉把祠堂做成典型的徽式四方院落，将规格抬高，屋面做成庑殿顶，檐下加了斗拱，额枋和雀替采用北式彩绘，营造出规整庄重的氛围。

不同于紫禁城里红墙金黄琉璃瓦，徽式用色俱是粉墙黛瓦，少了浓墨重彩的压迫感，多了清新雅致的轻松。

毫不例外，或者说入乡随俗，许氏祠堂的大片基底色也采用粉墙黛瓦，只在比其他建筑更高的规制上标显出庄重的使用性质。

这日午后，面对承载心血的一厚摞图样，雷金玉再次将这些构思加以深思熟虑，摊开图样细查一遍，自觉无甚再需修改之处，长长吁了一口气，身心皆放松下来。

闲适的后仰靠坐在椅子上，困乏扑面而来，上下眼皮打起架来，眼前的图样开始模糊，变成几碟点心，似有声音在耳边笑道：“吃了这点心，以后我去北京城找你，你可要带我去吃各种小吃。”

闻声转眼看去，正是张润珏笑吟吟的立在不远处，俏皮的歪头挑眉道：“我来了，你可不能反悔，走吧，带我吃好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