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川冬绪（2 / 2）

“妈妈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哥哥冷静的声音突然就让我停下来了。

啊啊，是啊，妈妈一直都不在这里啊。

所以不可能会得到回应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不懂呢。

“哥哥，对不起……”

又做了让哥哥讨厌的事呢。

*

“冬绪、善人，爸爸妈妈回来咯！”

院子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我下意识地往奶奶身后一站，被奶奶皱着脸教训道：“快去喊爸爸妈妈啊！”

我在心中叹口气，走到自己的父母面前，扬起平静的笑容：“爸爸、妈妈。”

他们这次回来原来是要把我和哥哥带走了。

当我和朋友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正因为被爸爸打了而哭泣，闻言立刻抓着我的胳膊：“冬绪我好羡慕你呀，把你的爸爸妈妈跟我换一下好不好。”

从现实意义上来讲：“那是不可能的。”

“呜呜，冬绪小气鬼！”

虽然有点烦人，不过那张哭泣的脸也很快就没有再看见过了。

搬家之后再回到这里时，那个女孩也已经搬走了。

到现在，我已经记不得她的脸是什么样子的了。

*

哥哥问我为什么不去交朋友，朋友为什么那么少的时候，我有些不服气。

“我以前朋友也很多啊，哥哥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吧……好疼。”

不过因为他这句话，我也逐渐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人悄无声息地逐渐减少，直到现在回过神来已经空无一人的事实。

为什么不去交朋友呢？

交上心的朋友总有一天会因为离别而疏远，不久之后他的身边又一定会出现新的身影，这种脆弱得如同一戳就破的薄纸一般的情感，有什么必须坚持的必要吗？

就算人是群居动物，也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孤独和寂寞之类的情感也不过是脆弱的错觉，至少我从来都不能理解。

在我把这些自大的话说给哥哥听的时候，他罕见地没有嫌弃地弹我的脑门，而是沉默了。

然后居然轻轻拍了下我的头，虽然是一触即离的动作，但是——

“哥哥你脑子坏掉了吗……好疼，好疼好疼。”

*

我似乎到了所谓的叛逆期了，说老实话，我原本从来不认为自己会进入叛逆期来着。

“你！就算那个孩子在怎么不对，你也不应该打他，明白吗！？”

看着面露愤怒的父亲，我十分不解。

“对于那种欺负弱者还洋洋得意，为了莫名其妙的问题而惹是生非，把周围搞得乌烟瘴气的家伙，为什么不能打他呢？”

普通人和垃圾本来就需要差别对待，黑和白绝对不能混为一谈，正义和邪恶势不两立。

……对待事物要明确地用“正确”和“错误”加以判断，这不是你们教给我的吗？

“不要总是在别人身上找理由！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你要明白那个孩子可能是有苦衷的，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吧。”

我知道啊。

我知道自己也有错，我知道那个家伙可能有自己的原因，我知道的啊。

……但是你们为什么从来都不支持一下我呢？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内心要沸腾起来了，但那只是错觉。

仿佛掉入一颗小小石头的宽阔湖面，一丝涟漪散去后再无波纹。

“哎……”父亲叹了口气，“冬绪，有什么心里话要跟我们讲，不要总是憋在心里啊。”

我明明说出来了啊，可是你们并没有听见不是吗？

所以——

“即便我和你们讲，你们也不会理解的。”没有任何赌气与无理取闹的成分，我只是在陈述自己所察觉到的事实。

“你这个孩子……！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父亲罕见地生气了。

妈妈也失望地看着我。

可是即便如此，我内心的除了反驳他“是奶奶把我养出来的，你们只是给了钱”这件事之外，便再也感受不到别的情绪。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了，自己总是缺乏一些正常人的情感波动这件事，缺乏“爱”和“热情”这件事。

我想了很久，勉强得到了一个答案。

大概发生在那个暑假的突如其来的离别，是我最后一次情感强烈的宣泄吧。我那是尚还存在的爱和热情都扔在那个夏天了也说不一定。

当然，直到现在我也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讨厌过他们。我一直十分感激他们赋予我生命，将我带到了这个世上。

*

“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我很感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