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15(2 / 2)
小娘子噗嗤一下儿笑开了,“好好好,没人说你疼。”这男人,就知道好面子。天底下的男人,甭管多大岁数,都一个样,就爱充面子。窈娘又好气又好笑,手下的动作却是愈发地轻柔。生怕顾鹤年真疼了,一张红唇儿凑过去,对着伤口吹气儿。
羽毛一般的鼻息落在顾鹤年的肩头,轻轻的,只要不去捕捉,根本便不会觉察到。可顾鹤年也不晓得自个儿是怎么了,竟然敏感地感受到身后小娘子的每一下呼吸。镜子里的那人,身上披着淡淡的日光,细软的发梢从纤腰上滑落,在地上投下稀疏的影子。如玉的面庞,散着的淡淡的荧光。那双桃花眼,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从未沾染过阳春水的纤纤玉指,更为了他染上血污。
柔嫩的指腹,落在他坚硬的后背。铮铮铁汉,温柔娇娘。他们,好似是天生一对。顾鹤年的心弦,好似在忽然之间,被人拨弄。
顾大人的目光,不自觉的,便落在了镜中娇娘的身上。直到那一双眼睛隔着泛上雾气的玻璃镜,与他对视,顾鹤年才匆匆收回了目光。只是不知怎的,竟还带了几分惊慌失措。
“大人,伤口包扎好了。这几日记得不要吃发物,也最好莫要沾了水。……”窈娘的一张小嘴儿嘱咐着伤口修养的事宜,可顾鹤年听了两句,魂儿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这小娘子的嘴巴,看起来怎么那么软。不对,她的身子也很软。那一个雨夜的记忆,顾鹤年以为他已经抛之脑外,却不晓得,这一份记忆被他妥帖珍藏起来。他还记得,那个浑身香呼呼软绵绵的小娘子,曾经对他投怀送抱,一双好看的眼儿里,带着些些的潮气。哪怕当时一心只有案子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对招子,真真儿是好看极了。
“大人…顾鹤年?”窈娘说了半天的话儿,却看见眼前的男人呆呆傻傻,怔怔地不说话儿。该不会是发烧了吧?窈娘曾经听爹爹说过,好些人身上受得伤不重,可一旦发起了烧,好多隔天便撒手西去的。窈娘一颗心儿提了上来,伸手便要去探顾大人额头。
将将碰着汉子的额头,那大手便若疾风一般抓住了柔荑。滚烫烫的手心,还隐隐透着些些的汗珠子。莫名其妙,窈娘竟然还觉得有些脸红,拼命想要将小手儿抽出来。可这人手上的力道大得很,愣是给她抓得牢牢的。小娘子嗔怒,举着粉拳儿便对着人胸膛打去,“顾鹤年,你干什么呀…”
回过神儿来的顾鹤年,狼狈地撒开手,一把背在了后面。这青天白日的,便孟浪地抓着人小姑娘的手,真真儿是顾大人羞愧不堪。见着小娘子反双腮泛粉,试探着问一句,“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嗬,敢情她方才说了半天儿,这人一句都没听进去啊!真真儿是对牛弹琴,多此一举!周窈娘气得哟,眉梢带怒双眼含愤,真恨不得将手里的家伙什儿全给扔顾鹤年的脸上去!
“没什么,大人好好睡着便是!”说罢,那气呼呼的小娘子,甩一甩袖子便夺门而出。直到到了马车上,脸边儿的红晕这才稍稍消退。这顾鹤年,明明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的,平日里不是躲她就是避她,今儿个干嘛好端端地抓着她的小手。
那只被抓的小手儿上,似乎还残留了顾鹤年手上的余温。恼羞成怒的小娘子,抓着帕子便狠命地擦着,似乎非要将顾大人在上头留下的味儿给擦没了,才肯罢休。可是,不管她怎么擦,那灼热的温度,却就是挥之不去!
“讨厌的顾鹤年…”窈娘一扔帕子,贝齿咬在红唇上,以后,她才懒得好心帮他了。
……
衙门离着云来酒馆不过一时半刻的距离,马车在人群当中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地儿。周窈娘从后门进去,正打算拿了账本回房里去算呢,忽然,便在大堂那儿见着了个熟人。
“柳大哥?”
坐在大堂里喝着酒的小相公,正是秦双燕从小青梅竹马的夫君柳永风。只见身穿一身素服,听得窈娘的声儿这才抬起头。一抬头,那双眼睛赤红赤红,面儿上也带着胡茬,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儿,看着像是好几天都不曾仔细收拾过了。
这柳永风一表人才,未成亲之前,宁波府里好些适龄的女子都心仪于他。就算他与秦双燕的婚约早早儿地定下,也有好些人愿意自荐枕席,就希望能得到柳大公子的垂青。平日里他也是个讲究人,怎么就将自个儿弄成了这幅模样儿。
不过转念一想,窈娘便晓得了。秦双燕身故的消息能瞒得了外人,又怎么瞒得过他这个内人。本该在外地做生意的柳大,此刻出现在宁波府里,便证明,他什么都晓得了。柳大公子与双燕姐姐自小情投意合两小无猜,知晓秦双燕故去的消息,恐怕这世上最伤心的人,便非眼前人莫属了。
窈娘不觉眼角泛泪,踱步走过桌边儿去,“柳大哥,你……节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儿,却还是化作了一句没用的废话。人去了,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窈娘,双燕她……”柳大张了张口,声儿全嘶哑了。一提起妻子,这顶天立地的汉子,便立刻红了眼眶,没得教人也跟着心疼。窈娘递过去一张热帕子,“柳大哥莫要难过了,双燕姐姐不在了,你可莫要倒下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她泉下有知,也不安心。”
就算窈娘怀疑秦双燕的死,同柳家脱不了干系,对着柳大也存了一两分的愤慨。可这一切,再看见柳大死灰一般的眼眸时,都消散了大半。
“双燕没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失去了此生的挚爱,便如巨木离土,失去了所有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