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曹操(2 / 2)
他压根没干什么坏事,就是私下想穿件舒服点的衣服而已,又没在上朝的时候穿,怎么就至于落到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地步了?
见他听进去了,袁绍又不紧不慢道:“先人设立御史台,本意乃是闻风奏事、匡正朝政,纠查朝野上下不正之风,可臣听闻,先帝时御史台竟沦为党争之工具,时常以虚乌有之事相互攻讦,失其本意,实乃错事。亦有人本无忠义,仅为搏刚直名声,将小节之不妥化为大错,屡屡以此攻讦陛下,佯作以死进谏,所作所为实乃不忠不义。此不正之风久矣,绍既受官禄,必以死相报陛下,绝无不察之举。”
话还没说完,刘宏就已经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虽然有些小聪明,可他到底只是一个远离亲人和故地的孩子。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么掏心窝子的话!
更难得的是,袁绍从头到尾都很耐心,对自己堪称无礼取闹的问题也认真回答,十分包容,也从来没有像杨赐那样用恨铁不成钢眼神看他,语速缓而不慢,令人如沐春风。
自刘宏进宫后,就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带着温柔的包容了。
若不是顾及形象,他估计现在就会对着袁绍把进宫后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刘宏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的皇帝。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宗室子弟,一朝被窦太后选中,离开熟悉的封地,离开母亲。他战战兢兢地进宫,刚登基面对的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政变,但是,就算再害怕,他也只敢在晚上偷偷哭,因为没人会真正关心他。
朝臣只会挑他的毛病,嫌他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皇帝到底应该怎么做。
窦太后对他只有表面上的关怀,刘宏想偷偷见亲生母亲一面都成了一种奢望。
宦官虽势大,对他却小心照顾,所以,即便心里清楚宦官这么做只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他,刘宏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摆弄朝政。
袁绍这番话,带给他的不仅是久违的体贴,更有一种令人信任的安全感在里面。
当然,如果换了其他人,大抵是没那么好的效果的。
要知道,除了宫娥侍婢,刘宏整天面对的就是一帮满脸白须的老头子,包括王甫曹节张让之类的宦官,年纪都在四五十往上,身材矮小羸弱,极其不符合刘宏的审美。
尚未亲政的刘宏平时接见的都是一些官位较高的臣子,能做到高官的最小也是杨赐那个辈分的,更何况大多数人颜值还不高,眼睛早被荼毒习惯了,乍然接触到生如碧华明月般的人物,视觉登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最让刘宏满意的是,袁绍的外表虽偏文雅,但其身材修长,比胡太傅还高半个头,肤色白皙却半点不见羸弱,不管是当文官还是武将都完全没有违和感。
刘宏很高兴。
忠臣就应该是像袁绍这样的嘛!
他早就把一开始召人过来的目的抛到脑后了,只想着怎么把这个难得的忠臣从袁家那边拉拢过来。
毕竟目前来讲他这个皇帝真心没多少实权。
袁绍深谙点到即止的道理,要是说太多,等小皇帝回味过来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便寻了个托词,顺利离开了正殿。
王甫的眼神就没停下来过,一瞧见他出来,立马溜进去像往常一样跟小皇帝说悄悄话。
刚被颜值顶尖的袁绍洗过眼睛,再瞧见王甫矮小猥琐的身形,面皮粗糙布满褶皱,平时单看那张脸还算人模狗样,可一旦有了对比,立马就显得不堪入目了起来。
刘宏深感辣眼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王甫和他一起玩的提议。
***
小皇帝从没掩饰过对新任司隶校尉的欣赏,这一点在第二日的小朝会上就体现了出来。
司隶校尉的地位很特殊,从朝上的站位就能看出来。
此官职比二千石,名义上比三公九卿低一些,可实际袁绍上朝的时候的站位却列于九卿之前,与尚书令、御史中丞等同。
朝服庄重华贵,放在成年男子身上都会出现压不住的情况,可袁绍全然没被她抢了风头,华贵的朝服不仅没有沉重的感觉,更使得温文雍容的气度中添了一丝威仪,气势恍若天成。
胡太傅见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暗暗嫌弃地看了满脸见鬼的袁父一眼。
切,没见识。
王甫思考了一整个晚上,想破脑袋都没想清楚小皇帝突然开始不待见他的原因,最后把它归在了袁绍的头上,肯定是这人说他坏话了!
放在平时,王甫是肯定要说回去的,论起搬弄是非朝中没人比得过他,可他惊讶地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编排袁绍,小皇帝都是一脸不信的样子。
下朝后,袁父特意跑过来问这不孝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袁绍给他的回答,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抵就是一言难尽——
只要你学会哄袁术,那天底下所有问题儿童就都不是事了。
袁父不禁皱眉,默默望向边上打瞌睡还吹泡泡的蠢儿子,嫌弃地转开了脑袋。
嗤,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哄他。
***
虽然胡太傅将司隶校尉一职从宦官党羽中夺了过来,袁绍却不是一帆风顺的。
司隶校尉有属官,袁绍刚赴任就发现他的属官还是原来的那些人。
也就是说,虽然司隶校尉是他,但他名义上的下属都一心向着宦官。
那帮人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袁绍刚接触官场,估计连基本规则都不清楚,先在第一天联合起来震慑他一番,日后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袁绍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换人,该撤职的撤职,该下狱的下狱,手段滑溜的一批。
试图欺负菜鸟的属官们:“…………”
这他娘的,信息不实害死人啊!
袁绍重新征辟的属官中,有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名字,正是前世他极其信重,为征伐平定北方立下汗马功劳,而此刻却尚未踏入仕途、甚至年少郁郁不得志的谋士——沮授。
袁绍很清楚当年他手底下的那些谋士各有各的人格缺陷,比如许攸,本以为他只是贪财的小毛病,到最后却为了利益投奔曹操,以现在的处境来看,唯有沮授是最合适的。
虽不清楚袁绍为何对冀州一籍籍无名的小卒上心,但在这种小事上没人会去为难他,所以这会儿被天降惊喜砸中的沮授已经收拾包袱在赶赴京城的路上了。
正当袁绍斟酌换人的事情时,府上迎来了一个稀客。
张奂。
自上次帮助窦武血脉离开京城后,他就没什么动静了,袁绍又婉拒他在官场上的帮助,张奂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回报。
他误信宦官之言逼死窦武,本就自觉罪孽深重,要不是袁绍派人通知他还有弥补的机会,恐怕张奂就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跟宦官死磕到底了。
这次听说袁绍的事情,张奂便趁着休沐的功夫找上了门。
张奂的眼光在他的印象里还是很靠谱的,袁绍问道:“然明兄有何指教?”
“这怎么谈得上指教呢。”张奂连连摆手,感慨道,“上回我与乔公祖手谈,他言道有一子乃是济世之才,只可惜年岁尚小,便是他再尽力举荐也无法入仕。”
袁绍好奇:“竟是如此?”
张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当时还不信他的话,特地去确认了一下……不瞒你说,确实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我想着,若本初兄信得过我,与其让他过几年再入仕,不如直接荐与本初,君意下如何?”
“然明兄客气了,我自然是信你的。”袁绍笑道,“不知是乔公祖所言是何人?”
见他信任,张奂的情绪越发高涨,眼睛亮的发光,莫名让人想到画符水传教的那些狂热分子:“正是曹司农之长子,曹操。”
“——???”
啥?
曹操?
袁绍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转头认真看向张奂,目光那叫一个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