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曹操(1 / 2)
有了朝廷的任命,袁绍就不能住在宫外了。好在他打小就是在袁父的司空府长大的,三公府毗邻皇宫,所以对内城还算熟悉。
可就在此时,从宫里出来的小黄门捧着一道圣旨,让袁绍进宫面圣。
袁父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不管皇帝干过什么事,他在大臣眼中都只是个十二岁刚登基的小孩子,年纪跟袁术差不多,更是没有亲自接触政事,除了上朝,平时召见的大臣用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这样一个皇帝,如果没有其他人提醒,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袁绍的。
至于袁绍的反应……袁绍没有反应,换上官服就施施然出了门。
袁父一拍他脑袋:“你有点危机感行不行?”
袁绍默默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饱含的无奈不言而喻。
袁父:“……”
这不孝子一脸“乖啊咱别闹了”的表情是想造反吗?
***
比起长安,如今的都城洛阳并不算大,却胜在规整,官员上朝的南宫虽没有前朝金玉铺就的未央宫那么宏伟,但作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敢小觑这里,几百年下来,南北两宫早就扩建成了华丽的宫殿群,加之各项工艺愈发纯熟,更添一份精致。
远远就看见了从殿内出来的杨赐,袁绍步伐一顿,依例拱手行礼。
对方也向他回了礼。
擦肩而过时,杨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目不斜视,唇却微微翕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这帮宦官狡诈得紧,素来爱使阴招,你小子谨慎些。”
“多谢。”
袁绍这声道谢是真情实意的。
他早过了争一时意气的年纪,虽然杨赐坑过他,但现在看上去明显不欲与他为敌,袁绍也乐得给他面子。能少一个敌人不是坏事,他没有怼天对地的癖好。
守在殿外的是宦官王甫,明明这一世从未见过面,袁绍却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不善。
暗暗记下这一细节,袁绍目不斜视,接受检查后就跟随小黄门进了殿。
殿里没几个人,皇帝刘宏坐在上面,百无聊赖地歪着脑袋。
“臣袁绍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乍一看好像只是普通的面圣,可刘宏这会儿穿的是襜褕。
襜褕是什么东西呢?早年被视为“不正经”的代名词,多为女子所穿。放在前朝,要是谁突然送你件襜褕,那意思就跟送女装差不多,带有侮辱性质,纯属找抽行为。
据说在三百年前的武帝时期,就有一个大臣因为面圣时穿着襜褕而丢了官爵,视为大不敬。
直到光武帝开国之后,襜褕才渐渐被大众所接受,毕竟,比起重得一批还要叠穿很多层才有保暖效果的礼服,兼顾轻便与暖和的襜褕简直是一大杀器。
公卿贵族们又不是受虐狂,谁乐意整天穿又厚又笨重的衣服晃来晃去啊,所以这种衣服在私底下就偷偷流行起来。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襜褕的,比如杨赐,他对自身仪表的要求严苛到几近完美,还有御史台的那群老顽固,要是谁敢在正式场合穿这个,铁定得被御史台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喷死。
就算是皇帝,也没法幸免于难。
刘宏的脸色不太好,估计就是因为瞎穿衣服被刚才离开的杨赐教育过一番,他是帝师,当然有责任教育小皇帝“改邪归正”。
毕竟,正常皇帝都不会穿襜褕来接见臣子吧?
然而袁绍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他知道刘宏不是正常皇帝。
换了任何一个人,如果能提前预知刘宏以后的那些骚操作,都会由衷觉得穿襜褕什么的简直小儿科。
刘宏的行为根本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不过要想应付他也很简单。
袁绍记得,到了刘宏执政后期,朝中幸存下来的大臣们面对狂风暴雨般的骚操作也能面不改色后,用多年血泪总结出过一个规律——
顺毛摸就行。
刘宏依旧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随意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
这一眼下去就愣了。
……袁绍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按照王甫的描述和胡太傅门生这一身份,刘宏一直都以为这家伙应该是一个迂腐的书生形象,谁想现实居然跟猜测完全不同。
首先,他是胡太傅亲自教导的弟子。
胡广这家伙都快九十了,早年收的两批弟子寿终正寝了一大半,结果他老人家还活蹦乱跳的,听说前两天还中气十足地站在家门口教训曾孙呢。
拜胡太傅的固有印象所赐,刘宏一直以为袁绍既然能得到他的欣赏,肯定跟胡太傅有共通之处。比如面相凶恶,或者拥有那种阴森森的眼神……
反正肯定是不像他现在看到的那样子。
气质干净,眉目秀逸,一双桃花眼灿若星辰,笑起来自带含情之意,本该是略显轻佻的眼形却被眉宇间的端肃压住,俊雅无双,仿佛刚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一直以来脑海中勾勒的“凶恶中年人”形象骤然变成了翩翩少年,站的还离他这么近,刘宏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
好奇劲儿一上来,他直接跳下御座,蹦到人家跟前端详。
袁绍状似恭谨地垂着眼,任他打量。
刘宏戳戳他,凑过去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叫你过来?”
“圣旨如天意,岂容臣等质疑。”
刘宏顿时舒爽得不行,刚才被杨赐训过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无妨,那朕来告诉你——”
他伸出胳膊,哥俩好似的搭在袁绍肩上,朝殿外努了努嘴,毫无愧疚地把队友卖了个彻底:“喏,就是他,王甫,跟我说爱卿不堪此任,哄朕撤掉你的官职。”
刘宏仰起脖子,邀功一般地哼哼唧唧:“这还没见过人,怎么可能全信他的话呢,所以朕就下诏让爱卿进宫面圣了。”
“陛下英明。”袁绍嘴角默默一抽。
“抬起头说话,如此拘谨作甚。”刘宏有些不满。
袁绍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劝谏他这不合规矩。
事实上,他预备给自己塑造的形象本就不是刚直谏臣那一挂的,而是忠臣,处处为皇帝考虑的忠臣。
只有这样,皇帝才会真正放心。
他抬眼,目光落在刘宏穿的襜褕上。
刘宏想起杨赐刚才对他衣着发表的不满意见,好奇问道:“爱卿既为司隶校尉,有监察之责,缘何不劝谏朕注意仪态?”
这话就是在试探了。
袁绍自进殿起就一直表现得很恭谨,如果此时他出言劝谏,那就说明跟朝中其他的士人没什么区别,刘宏难免失望,可若是他一味逢迎,刘宏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意思,心里矛盾得不行。
“臣既食君禄,自当报效,若是分内之事,当绝无疏漏。司隶校尉虽有纠察百官之责,然陛下并非百官,所行所言,臣无权置喙。”
“绍初入朝廷,亦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理。陛下大节无错,臣缘何要为搏刚直之名而出言犯上,令其不快?”
刘宏一愣。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