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古剑和酒(2 / 2)
是他心太大了吗?他确实从来没真的把爸爸当回事。
这样似乎不对。
他心中生出一股微妙的郁结,然而目光扫到十米外的垃圾桶,郁结暂时治标不治本地发散下去。
“我确定。”他朝垃圾桶的方向点点头,欣赏着林至微微耸动的肩胛骨,心里竟然也跟着有些宽慰:“王兄莫怕,父皇班师回朝了。”
两人一猫溜达回小区,爸爸被林至抱着,很有眼色地没再闹出动静。上电梯的时候林至教它按楼层,它才恢复活力本性,把十二层下面五个楼层都举一反三地按了一遍,被及时发现的林均眼神威慑后才悻然住爪。
他们走出电梯,林至在口袋里稀里哗啦地找钥匙,爸爸趁他自顾不暇的档口跳到地上,一径跑到对面1201的门口,大头谨慎地朝门缝里伸去。
“回来。”林均平静地叫道。
爸爸把头缩回来,幽怨地朝林均喵了一声,爪子仍然不死心地扒在1201旁边的墙上。
“回来。”林均又说了一遍。
爸爸被他吓得往后一退,尾巴来回扇动起来,带起一大片门上的灰,尾巴主人在蒙蒙的灰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呜呜,听不出是委屈还是兴奋。
“跟你玩呢,别吓唬它了。”林至找到钥匙打开门,转身朝爸爸的方向弯下腰,做出一个等待拥抱的姿势,“爸爸来,回家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
灰尘逐渐散去,门前空空如也,一条晃荡的尾巴在门缝后一闪而过。
“它以后不准上床。”林均瞪着那扇门道。
“以前也没上过……”
林均斜眼看着林至,对方心虚地低下头。
“我叫它出来。”林至走到1201门口,自告奋勇道。
林均冷笑一声,“它听过你的话么。”
他走过去把林至推到后面,“我来,你别跟着沾灰了。”
“我太感动了。”林至说,“你竟然会在沾灰这种事上身先士卒。”
“奖励你今天谈吐格外有文化,”林均用一根食指把门推开,一只脚踩进门里,回头问:“身先士卒,第几个了?”
“第五个。”林至说,“我再接再厉。”
“六六六。”林均的后脚准确找到一个尚存的脚印,成功着陆。
门内景象一览无余。
六六六,他在心里说。
“什么东西?”林至在门后问。
林均走到墙边,伸出手,摸上那面深棕底色的墙,应该是毛坯的,很粗糙。
“涂鸦,”他说,“跟老董那车一样。”
“涂什么了?”
林均把头凑近,并不意外地闻到新鲜的颜料味道。
“桂花。”他诚实地答道。
“……还挺文艺。”林至评价道,“你找到爸爸没?”
“嗯?”
林均恍然地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把头顶到了墙上。
额头沾上许多颜料风干的碎屑,随着低头的动作窸窸窣窣地掉下来,被眉骨挡在眉毛上。
沾过灰的手不能再碰脸,林均只好闭上眼睛甩了甩头。
“还没找到,”他说,“它跑进去了。”
林至在外面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晚上给它洗澡。”
林均按照记忆里的构造往里走,没走多远就在厨房里看到站在一张桌子上的爸爸。
那桌子灰扑扑的,后面还有一把没打开的折叠椅子,面貌有点似曾相识。
他走过去,曲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指关节立刻蹭了一层灰。
“下来,”他说,“这儿没有你能吃的。”
爸爸听话地跳下来,走到墙边大概是个碗柜的地方,回头无声地看着林均。
林均跟着走到它旁边,打开那柜子的门,一股变质啤酒味不由分说地飘进了他的鼻子里。
啤酒被随意地放在最外面,靠墙最里面有两个玻璃杯。他蹲下身,把那瓶没盖子的啤酒拿出来。
是外国的牌子,林均把那个名字看了一会,隐约想起高中毕业在ktv开联欢会那天,自己好像点过这个牌子的酒。
他拍拍爸爸的头,“……您这鼻子当猫真是屈才了。”
爸爸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呼噜声,把头歪到他膝盖上,开始舔他的腿。
一只屈才的舔猫。
林均把重心换到被舔的那条腿上,另一条腿放松地动了动。
爸爸很有时间观念地松嘴,林均嘉许地捏捏它的下巴,把啤酒瓶放回原处,站起身揉了揉有点酸涩的关节。
“走吧,”他对爸爸说,“回家有你吃的。”
爸爸喵了一声,这次林均可以肯定他听出了不情愿的意思。
“这不是你吃的东西,知道吗?”他好声好气地看着那双眼睛说,“这是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