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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强看着女儿，安慰她：“阿苗，打工的事，等到九月份再说。爸爸知道你的担心。你放心，我这条命不单是我自己的，还属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所以前几次中考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不过，这次爸爸相信你。你三叔家的周青不是也没接到录取通知书吗？再等几天看看，说不定通知书就来了。”

“爸，我跟阿青的情况不一样，阿青将来要考大学，她中考报的是我们荷城市高中，我报的是林州市卫校。”周苗说话时低眉垂眼，语气也不好。父亲不提周青还好，一提周青，周苗的心情更糟糕了。

周青是周子军的女儿，比周苗小四岁，从小就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读书后成绩一直很好，今年六月第一次参加中考。在周苗的印象里，堂妹周青因为家庭条件好，从来不用干农活，一心扑在学习上。而且因为三婶欧芳灵在乡政府上班，周青念初中后就住到了乡政府大院，免了住校的清苦，只有周末或是放假后她才回来。对于这点，周苗是很羡慕的。

周苗清楚，三叔和三婶给周青规划的未来就是上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而反观自己，因为背负的压力太大，尽管一直以来学习成绩不错，心里也曾有过大学梦，但因为家里穷，她只能选择报考中专。如果连中专也考不上，那就只能认命了。

女儿的悲观表情刺痛了周子强的心，他知道不能再刺激她，便叫她先去忙活，一切等到九月份再定。

吃过早餐后，周苗便下田收割水稻去了。到了中午时分，她领着弟弟妹妹回家，看到三叔家的门口聚了不少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急步跑过来看个究竟——原来是周青收到荷城市高中录取通知书了，人们正围在一起热议呢。

看到周苗出现，有人问她：“阿苗，人家阿青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你的什么时候到呢？”

周苗脸色凝重，心虚地说：“谁知道呢？也许不会收到了。”她既难过又害怕，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情景，转身惆怅地离开。

所有人都看着周苗离开时落寞的背影，不说话，显然在场的人都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再刺激这个可怜的女孩。周青追了出来，心疼地安慰姐姐：“姐，你别难过，你的中专录取通知书迟迟没来，是不是家庭地址写错了呢？”

中考结束后，周青从学校回来，当天就和周苗认真交流过中考试题答题情况，她知道周苗考得很好。按理说，周苗的中专录取通知书比她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先到才对。

周青的话提醒了周苗，她问堂妹：“你的通知书是学校寄到家里来的吗？”

周青说：“不是。是老师打电话通知到我妈，我妈妈亲自到学校领取的。”

周苗的双眼立刻燃起了希望，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知道了。我去一趟石练。”

石练是一个大镇，离家五十多公里，周苗复读三次，最后两次都是在石练中学。这次中考结束后，她留给学校的联系方式，除了写自己的家庭地址，还写上三叔周子军在村委会的办公室电话号码。但是村委会不一定每时每刻都有人接听电话，万一石练中学打过电话到村委会，恰好无人接听，这不误事了吗？

周苗心里存着一线希望，也抱着一丝侥幸，回家换衣服后就匆忙踏上了开往石练的班车。走进石练中学大门时，她心里变得紧张起来，腿也有些发软，就要揭开命运的转折点了，她突然间有些害怕，心跳得厉害。因为是午休时间，此刻，校园内静悄悄的，几乎见不到人。周苗慢慢地走着，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心头真是感慨万分。

顺着一条道路往前走，经过一排平房，穿过操场，来到了教学大楼前边的黑板墙报。周苗以为这里会公布写有中考录取学生的名单，可是黑板墙报上见到的却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模糊字体和一些残缺的绘画图案。她有点失望，抬头看了一下教职工大楼，心想要不要去敲王老师的家门。

在石练中学，周苗复读两年，四十多岁的男教师王志尚一直担任她的班主任并教语文课。对周苗这样一个学习成绩好、又勤奋踏实的学生，王老师很欣赏，对她寄于厚望。每次中考结束后，王老师都主动询问周苗在考场上答题如何，然后给予肯定，让她回家等消息。

如今，周苗实在等不及了，她内心已经受尽煎熬和折磨，站在王老师的家门口，她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敲门。

“谁呀？”屋内传来王老师的声音，周苗心一紧，扬声回答：“是我，王老师，我是周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