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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A省。

一九九一年，盛夏八月。

东沙村庄前面的稻田，金灿灿的稻谷一望无垠。早起的太阳刚露出脸，稻田里就已经出现不少勤劳的人们，他们躬腰在抢收稻谷，镰刀挥舞之处，沉甸甸的水稻被拦腰割断摆放在一边，丰收的喜悦充满了人们的心头。

在靠近河堤的一块稻田里，十八岁的少女周苗和母亲邓英连也在收割稻谷，弟弟和妹妹要稍晚一些才会到来帮忙，父亲周子强则另有事情。母女俩在埋头干活时，旁边稻田的主人——以前的生产队队长周子建一家出现了。他们朝自家稻田走来，离得老远，五十岁的周子建就笑呵呵地冲周苗大声喊：“阿苗，已经八月了，中考录取通知书来了吗？”

邓英连直起腰替女儿回答：“没来。”语气冲得很，明显透着不高兴，周苗不敢吭声。

“那就再等等吧，也许过几天会收到呢。”说话间，周子建领着他的妻子和几个女儿在自家稻田忙碌开来。周苗直起腰，把摆放在一边的水稻收在一起捆好。

从六月底放假以来，周苗的日子就在煎熬中度过。她六月底刚参加完中考。按理说，十八岁的周苗应该参加高考才对。但因为初中毕业后连续复读了三年，周苗成了村里特殊的初中生。对于这点，邓英连现在是有情绪的。她刚四十出头，留着齐耳短发，肤色有点黑，脸部表情总是绷着。

也许是因为穷苦的原因，邓英连平时很少笑。但她做事利索，非常能干。每天天刚蒙蒙亮，她就已经煮好一大锅粥，剁好猪菜，准备出门浇菜地。往往别家的粥刚煮好，邓英连就已经从菜地里回来。吃过早餐后，她便出门忙庄稼活，晚上才进家门。即便这样一天到晚忙碌，一年下来收成也很可怜——粮食刚好够吃，一家大小的日常开销和孩子们念书的学费全靠猪圈里养着的两头猪。

在邓英连看来，女儿周苗长相不错，个子比村里许多同龄女孩都高，一双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和韧劲，读书以来成绩一直不错。她原本以为，女儿初中毕业后会顺利考上中专，没想到却以三分之差落榜了。那时候全家人都为此感到遗憾，但并不难过，因为大家觉得这三分之差，周苗复读一年肯定能稳稳超越。

第二次参加中考，就在周苗以为能够稳操胜券不负家人的期望时，打击再一次降临这个贫穷的家庭——周苗又落榜了，而且这次中考成绩居然比上一次分数还低八分。

当时爷爷还在世，九十高龄的老人家不忍看到二儿子周子强这么辛苦，特意在一个晚上私下里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地说：“阿强呀，别让阿苗再读书了，把家都读穷了。考不上没那个命，就认了吧。”周子强没顶撞老父亲，但心里也没认命。

家里四个孩子，周苗是老大，底下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除了周苗一心想读书，成绩好，其他三个孩子都不争气，小学毕业后就在家务农。周子强心想，四个孩子，总得有一个考学跳出农门才行，不然这个家就没指望了。而周苗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周子强牙一咬，想办法说服了妻子，继续勒紧裤腰带送周苗读书。

当时在村里，大家都难于理解周子强的做法。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平日里话不多，一张刚毅的脸庞上眉头总是皱着。家里那么穷，早几年每到六月，稻谷还没收，他家就已经没米下锅，得向周子健家借粮，等夏粮收了后再还人家。如此贫穷的家庭，举全家之力送一个女孩读书，村民们不由议论纷纷，有看好的，也有看衰的。

但周苗不管，父母愿意送她念书，她就高兴，和同学陆梓月结伴换一所名气大的中学继续复读。陆梓月是邻村女孩，和周苗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班同学，两次中考，俩人的成绩都相差不大。这一次她们来到一所中考成绩名气大的学校继续复读，俩人都充满了信心。

很快，一年时间又过去。陆梓月如愿考上了中专——林州市卫生学校，周苗却再次落榜。这下村里炸了锅，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人说。父母出门在外都得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周苗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