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乌云压城,整个大锡都城上方笼着一片肃杀之气,今日是叛国驸马问斩之日。
而平乐长公主府内却是一片从容,袅袅白烟从瑞兽衔环紫铜方薰炉顶盖的水云纹孔中浮起,随风散于室内,款款流动的香风撞到十二莲瓣银华镜身后微微一滞,勉强维持住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烟形,却被探来镜前取簪的酥手彻底打散,仅遗余香。
“璇若,用这只簪吧”说话者嗓音绵柔犹带娇嗔,若即若离竟比得满室温香更生缠绵。
被唤作璇若的女子垂眸望去,宛若荷花骨朵的手中静静安躺着一只赤玉多宝凤钗,赤玉颜色极好,包浆沉静熟滑,竟像是从那柔荑中沁出的血珠,扎的璇若红了眼眶,“扑通”跪地。
“长公主”璇若一顿,似是几番思量后开了口“奴婢从小侍奉长公主左右,心知长公主亢心憍气,现如今驸马眷养古庾国妖女不说竟还里通外敌,使得公主愁肠百结、身受连累,可今日毕竟是驸马斩首示众之日,请长公主顾念大体,这只喜凤簪还请公主收回。”
“璇若啊”伴着轻叹,凤簪终是落进了三千青丝,被唤长公主之人身形修长,腰肢细软,肩窄窄我见犹怜,那赤玉与一身素色相映衬的满身华辉。“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长公主,你说我亢心憍气,你又何尝不是柳絮才高,你还比我更识得大体,更懂得人心。”
“长公主,我!”璇若急急开口想要表明衷心,却被打断。
“璇若,先起身吧”
“诺”
“我说过的,人后你我没有君臣主仆之分、免了这跪拜之礼,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当初是我一意孤行硬是要立…哎,硬是要立宋家二子为驸马,惹得我皇弟与满朝文武皆是不满,市井之间议论纷纷,你为了伴我出嫁,执意拒了明庆的求娶,至今孤身一人,驸马眷养外室里通外敌害得我身受连累不假,但若说愁肠百结,璇若,那我的愁肠怕是都结于你身”坐于妆镜前的长公主侧转身形,与璇若相面对,执起璇若双手。
“我竟让你用一世芳华陪我一场笑话”长公主痛苦的闭上双目。
璇若定定看着她面前略显凄惶的长公主,眉似垂柳,口若朱丹,冰肌玉骨,可惜美则美矣,这张芙蓉面很久未显过喜怒、亦未显过哀乐,这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长公主,她所知晓的那个长公主声调总是软绵娇俏不知愁绪,听她说话便叫人恨不得奉上心肝,面容俏丽欢快起来便如阳春三月,若是不悦则似数九寒冬。不知如何安慰是好的璇若只得用力回握长公主双手。
“璇若,动身吧”
“诺”
叛国者,满门抄斩示众以儆效尤,行刑台位于悬星街与双珠巷交接之处,乃大锡国民商贾往来最为繁华之地,行刑台四面皆可观刑,驸马斩首自是引来了大批市井将行刑台围了个水泄不通,即便有士兵开道,马车前行仍然极慢,四周百姓嘈嘈杂杂交语之声马车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锡国平乐驸马与古庾国圣女私通多年不说,更受蛊惑借由身份之便,趁着每次出入边关之时探视军机布防,绘出边关布防图献于古庾首领,害得大批边关少壮稚子被屠戮,女子沦为古庾将士玩物,幸而大锡有裴、温两位将军,将三万四千古庾精兵打得屁滚尿流,还逼得古庾交出这对狗男女。”
“是呀,我周某人这辈子就服这裴将军,人家少年英雄,便是折了一只右臂也丝毫不损雄威啊。”
“诶诶诶,说到这裴将军,他那右手不也是为这平乐公主…”
“可不是么,你们说这平乐公主可真是不平乐,害了裴将军不说,同胞妹妹疯了送进锡祖祠也不表,自己驸马居然做下这等灭祖之事…”站于他前方之人猛地用手捂住他嘴,朝他飘了一个眼神,说话者未及回头望去,背上便火辣辣挨了一鞭。
八匹神骏良驹静静站于他身后,马背上人一身甲胄,目若寒冰,身后是黛紫色马车,马车门正中赫然悬挂着大锡帝徽明光鹤。
紫为贵色,又悬帝徽,说话者又痛又怕,呆若木鸡,御马使不耐,扬鞭又给了他一记,“贵人无意与你这等碎嘴杂碎纠缠,尔等刁民若再不识好歹胡言乱语,可别怪咱没有贵人那好气量,拔了你的牙割了你的舌,还不快滚”
那男子方是如梦初醒,捂着嘴急急钻入人潮。
此处的小骚乱方过得了,不远处便又起波澜。
“呸,什么驸马圣女,分明就是对奸夫yin/fu,这奸夫与那古庾妖女害得我们边关同胞朝不保夕颠沛流离,一会送刑车来了,我定要这两畜生吃我一口老痰。”
“就是就是”此语一出,附和者众
“一会送刑车来了我一定要将手上这烂菜帮子砸那奸夫yin/fu脸上”
“高小弟你这烂菜帮子怕是要不如那张老儿的那口陈年老痰香醇。”
“自打这观刑告示贴出,这烂菜帮子我可就天天睡觉用脚捂着的,只会比那张老儿的浓痰更埋汰人,这味我自己都不敢闻!”
周围有相识者为这高小弟作证“嗨,太埋汰了,我这高小弟自小苦力活计营生,力壮如牛扎实耐劳,唯一能算得上缺点的便是这双怕是打出生以来就未曾洗过的臭脚,上次帮东家运米面过河,硬是让一条河的鱼儿全数翻了肚皮”闻言,原本聚着听热闹者一下子捂着鼻子作鸟兽散生怕稍后被这高姓兄弟误伤了去,毕竟人长着眼,菜叶子可不长眼。
“公主,你方才为何不让兵士们押解那人问审,无知愚民听了一些坊间流言便添油加醋的狂语妄言”璇若气的直绞手中的巾帕,平乐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听着外面的熙熙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