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2 / 2)
水流湍急,我整个人没入水底,只觉耳朵嗡的一声便听不见了。似是有杨薇薇在叫,但喊得什么,已经听不清了。我自小会浮水,可是无奈这水流速太急,我全力往回游,也只是杯水车薪,只几秒钟的时间流水已经裹挟着我冲出了十几米开外。
我在水中浮游挣扎片刻,终是被水流冲的没了力气,就在近乎绝望之际,忽而一条绳索从天而降,套在我的腰间,拉着我往回走。被拽到岸边我才发现那是一条电动收缩绳索,一面被张止系在巨石上,一面系在我身上。
我趴在岸边,我只见他□□在动,却听不到□□的声音。左右晃晃脑袋将水从耳朵里晃出来,才听到他的声音在枪声轰鸣中断断续续的传过来,“微微爬上之前那个洞口去了……一会儿往下扔炸弹……腰上的绳索先别解开……我们一起往河里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说话的意思,就见他扑过来抱住我就往水里跳。我心下一个激灵,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男的抱着往河里按,感觉有些奇怪。只不过那条大鳄的反应也很灵敏,朝着我俩的方向就是一巴掌,我能清晰的看到那大鳄的爪子上长长的指甲从我的眼前划过,若是再近几厘米,想必我便要瞎了。
我听见张止闷哼一声,似是被打中了。若不是他抱着护住了我,想必此时被抓伤的就是我了。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他伤的怎么样,两个人便齐齐沉入水中,水刚没过头顶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轰的一声,在河里都能感觉到整个土地颤了三颤,想必是杨薇薇拉响了炸弹,头顶上不断有碎石掉入河中,扑通扑通的落在我身边,我一面闪躲,一面紧紧的抱住张止,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尽量往河里沉,一面被落下的碎石击中,心叹道还好我们在水中否则非得被砸个半死。
碎石落了有个半分钟的样子,便渐渐消停了,我推推张止想问问他下一步的计划,可是这个人靠在我肩上动也不动,我有些慌神,眼前的水被尽染出了一层红色,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只摸到了一滩血。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喂,你可别出事儿!
我把头从水里探出来,使劲拍拍他的脸,半分反应也没有,我去试探他的鼻息,可是河水湍急,溅起浪花层层,也感受不出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我一瞬间有些慌,不知道他那绳索的机关怎么才能触发将我们牵引回去,感觉他身上没了力气,只好牢牢的抱住他,担心若是没有我的支撑,他沉会沉到水底。我将他像身边又抱得紧了紧,心中叹道,由于一直没有恋爱,追姑娘也没怎么得手,到头来,从小到大我抱的最久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我心中有些腻歪,但是一点也不敢松手,只怕上手力气用小了,张止就被水冲走了,在水里浮浮沉沉了一阵子,筋疲力尽之际,总算看到了杨薇薇的身影,她在绳索的另一头鼓捣了下,我便感受到一股牵引力拉着我往岸上走。
我将张止放在岸上,对赶过来的杨薇薇说,“他受伤了,好像昏过去了。”见到张止受伤,杨薇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她急忙从背包口袋里掏出几片白色的药丸儿给张止灌下去,我和明哥帮忙把张止又翻了过来,背后深见骨的三道伤口,皮肉都外翻开了,看的明哥咧咧嘴,“这伤,看着就贼疼。”
连明哥都受不了,更何况杨薇薇,她见了张止身上的伤,眼中差点就要窜出泪来了。明哥在我耳边小声叨叨,“这妮子肯定喜欢张止喜欢的紧。方才我俩在洞口,她拿着手榴弹炸大鳄鱼,眼睛都不带眨的,半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后来我们还过去检查那大鳄鱼是不是被石头砸的死透了,摸死鳄鱼眼,我都觉得恶心,她脸色变都不变。现在看见张止这几个伤口,吓得脸都白了。这得多在乎这个人啊。”
“恩。”我点点头,这一路上张止对她也挺照顾的,像是个带徒弟的师父,事无巨细的解释的很清楚又耐心。
杨薇薇没听见我俩叨咕,她深呼吸一口,整理整理心情,利落的从背包里又拿出三卷绷带,上面涂了紫红色不知道什么药膏,小心翼翼的将张止包扎好。做好这一切,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张止平放在地上躺好,自己也靠着崖壁坐下,折腾了这么久,似是有些累了,她闭上眼睛,似是在养神。
我也趁这功夫整理整理我的背包,因着方才落水,带的小零食全都不能吃了,不过还有些密封的三明治和面包,此刻正好拿来充饥。
看看表,现在已是快八点的光景,肚子还真有些饿了。我分了一块三明治给明哥,再递了一个给杨薇薇。杨薇薇自是摆摆手,表示不想吃。
我讪讪的将三明治收了回来,明哥“切”了一声,从我手上拿过三明治又递了过去给杨薇薇,“放心吃吧,没毒。咱们也算一起杀过鳄鱼的交情了,不至于害你!”
杨薇薇也切了一声,“小人之心。你那个吃了没营养,我有自己的。”说着,她又从一个小罐罐里掏出两个白色药片服下。吃罢又递给我和明哥一人一片,“蛋白质和维生素。”
明哥也不客气,拿了就吃,吃完了把三明治塞进她怀里,“你那个有营养,不顶饱。”
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斗嘴,我到莫名觉得有些想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斗两句嘴,也都是心宽之人。
见杨薇薇不爱说话,明哥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又来找我,“老范,你可知道你方才掉在什么东西上了?软软的那个?”
“似是一堆烂泥?”我细想一下又摇摇头,“可是上面又有血,想不通。”
明哥得意道,“你摔下来的地方,正是一只大鸟的尸体,方才张止他们射杀的。”
我觉得惊奇,我脚下似是一团烂泥做的小山,怎么能有那么大的鸟。我好奇的跑过去看,我的个乖乖,还真是。光是那个又长又直的鸟嘴,便比我还要长。我再细细观察,这鸟长得好生奇怪,脚和嘴是红色的,身上的斑纹是黄色的,但头上的毛却是纯白的。
“这是个什么物种?”我问杨薇薇道。
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小叔说,那只彩色的大鸟是皴鸟,那只长得像鳄鱼的,是钦胚。”
听到这两个名字,我倒是吃了一惊。我居然参与射杀了两只如此有价值的古生物,作为一个在博物馆工作的讲解员,简直心疼到肝颤。
记得那时我刚入职没多久,听说钟山有几户农户挖出了几件玉器,说可能是宝贝,馆长连夜带人去钟山考察,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也带上了刚入职没多久的我。我们随着考古队住在老乡家里,馆长和教授们去看玉器,那玉器上就刻着和这个大鳄相似的生物。教授们研究花纹,我就在旁边和老乡聊天。老乡说,这一定是当初古人祭拜山神用的。传说钟山山神的儿子,叫做鼓,长着人的脸和龙的身子。远古时期,战争不断,葆江不断骚扰钟山一代的安宁,鼓便义不容辞的和钦胚联手,将葆江诱杀在昆仑山南面。然而天帝因此怪罪他二人杀戮太重,便派了天兵天将其二人诛杀在钟山东面。因为冤情太重,钦胚的冤魂幻身一只大鳄,声音凄厉哀怨,并爱挑起大的战争;而鼓的冤魂化为鵕鸟,它的脚和嘴被死时的鲜血染红,所以鲜艳的永不褪色。天帝依旧对其二人不依不饶,可是钟山百姓念他二人对钟山有恩,便保护他们连夜离开了钟山,之后他二人去了那里,便不知道了。
当时馆长听了这个传说,只是笑笑,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为了解释当地百姓不能解释的现象而编造出来的。因为在三千多年前,地球处于小热带气候,所以在中国南方会有很多奇怪的生物,比如鳄鱼,各种鸟类,大象。后来地球进入小寒带,本来是热带的气候变成了亚热带,很多动物生活不下去,便发生了迁徙。当地百姓并不了解气候变化对动物作息带来的影响,动物的大规模迁徙使得人心惶惶,所以才会编出这样的故事。
因此,我们当时都对这些传说没有上心。现下想想,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地名,西山。在山海经中,钟山也是属于西山经的。
丹木,鸱鸟,钟山。虽说山海经只是一本神话传说,可是当里面记载的东西全都活在我眼前时,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且,这些东西不来自其他卷的记载,而全部来自西山经一篇中,巧合的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说,我们身处的这个地宫,其实在古时便是隶属于西山一脉的?我再抬头去看看那倒在地上的大鳄,心中一阵惊奇,没想到神话传说中的生物,今儿让我在这个来路不明的洞中见到了,还射杀了。
我心念一转,道,“明哥,水果刀递我!”
明哥问,“你要干什么?”
我从他包中翻出水果刀,从皴鸟和钦胚的皮上各取了一块儿,放进方才装三明治的密封塑料袋里,妥帖保管。“这个我给馆里带回去,研究研究这DNA,也算将功补过的。”
杨薇薇看了我一眼,轻哼了一声,又转回头去没有说话,那眼神好像在说,“迂腐。”
我也不理会她的眼神,之前一直忙着斗鳄鱼,也没顾得上打量我所在的是个什么地方。现在抬头看看,我们在一个像耳朵形状的的大山洞中,一条地下河从中耳廓的位置蜿蜒流过,河的另一面靠着石墙,没有出路,河的另一岸有个不知怎么冲击出来的平原,便是方才我们和大鸟和鳄鱼打斗的地方,张止和杨薇薇坐在靠近类似耳垂的位置。
我打量完了环境,背靠墙壁坐下,闭目养起神来。明哥也坐下歇歇脚。折腾了这么久,我也是累得很,眼睛一闭起来,便不可抑制的睡着了。
我迷迷蒙蒙的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我穿越回了古蜀国,拜见了他们的首领蚕丛。当然这个过程不是很愉快,我是被古蜀国人的捆绑起来,押着去见蚕丛。他双眼巨大,往外凸着,双目对着我一瞪。我很担心他的眼珠子会不会掉出来。
只见他黑着脸,瞪着眼,对我凶巴巴的道,“尔等凡人闯入我族禁地,窥探我族机密,定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便要将我拉下去处死。
我挣扎的向他辩解,说我不是故意的,两只手却被人反按在后面怎么也挣不脱,正在情急之中,忽然被一声大喝惊醒,那声音又短有急促,惊了我一声冷汗。只听张止大喊了一声,“快点!没有时间了!”
我从梦中惊醒,不明所以“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然后由于起的太快,脑供血不足,眼前黑了一片,又直直的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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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关于钦胚和皴鸟传说故事的相关出处:《山海经。西山经》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锺山。其子曰鼓,其状(如)人面而龙身,是与钦杀葆江于昆仑之陽,帝乃戮之锺山之东曰瑶岸,钦化为大鹗,其状如雕而黑文白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鹄,见则有大兵。鼓亦化为[皴鸟-皮]鸟,其状如鸱,赤足而直喙,黄文而白首,其音如鹄,见则其邑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