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鸳鸯(1 / 2)
宇文祥与合庆听到宫里来了人,匆忙起身。一打开门,见外头已经跪了一大院子。
宇文祥大步走下台阶拱手笑道:“中贵人远道而来,辛苦辛苦。”
那内监弯着眉毛先是朝宇文祥合庆二人行个礼,细声道:“王爷,殿下,先接旨吧。”
宇文祥与合庆对视一眼,跪在人群为首的位置,明晃晃的圣旨徐徐打开,只听道:“豫王着河南道事宜管理有佳,朕心慰之,遂特免豫王春进。合庆帝姬出降数月,朕念皇妹,特赐高丽进贡的上等白厚纸,以表怀思。钦此。”
合庆与宇文祥纷纷道声接旨,又再三叩谢了圣恩才起身。
“豫王爷,恭喜了。您的功绩天家都看在眼里头,这不,也不用您大老远的去京城里边儿春进了。” 内监笑着客套道。
宇文祥握着圣旨微微用力,脸上却是如往常般,回道:“为皇上尽心尽力,自然是为臣之本。”
合庆却将宇文祥手里那动作看在眼里。她明白,皇兄这意思听着像是体贴臣子,免去奔波之苦,但其实也就是让宇文祥不必进宫进言,在洛阳封地老实呆着就好。
她自己呢,合庆抬手从那红木雕盒里捏起来一张白厚纸细细端详,色透米白,精致纯然,的确是高丽进贡的上等之物。以前宫中得到这贡品的时候,她只能分到几张,如今皇兄却送来整整一盒。
以贵纸相赠,皇兄这是多少有点心虚,不过是叫她一同她留在豫王府罢了。
合庆每月必定给皇兄书写书信一封,禀告他豫王府的相关事宜云云。她看得仔细,也记得认真。
起初,她受皇命盯着他,于是她在信中事无巨细,写得比那些朝廷大臣的奏章还认真;后来,她偶尔写写府中闲事,秋千寺院的玩乐;再后来,她信中提起宇文祥调查老王爷之死一事,并委托皇兄若有线索请告之,然而并无回音。
再到现在,她本想等到春进的时候和宇文祥一并回京城,亲自弄清楚那些她心底疑惑的繁杂之事,可惜皇兄这一道圣旨,将她锁在了这个牡丹锦簇的洛阳的春天。
她在院中微仰着头看那枝头的闲雀,啾啾几声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心里微微叹息。
合庆垂眼走回到宇文祥身后,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多少有点对不起他。自己这个王妃当的,竟成了监视他的眼线和探子。若是他知道了,会如何呢。
“中贵人不进来坐坐?”
“多谢王爷,老奴还要入江南道传旨,这就不留了。”
宇文祥也没再挽留,负手唤道:“吴管家,去送送中贵人。”
内监同宇文祥行礼致意,便跟着吴管家去了。
吴管家自然明白宇文祥的话什么意思,笑着将那中贵人引到府门口,趁人不注意塞了他一个大银锭子,和气道:“中贵人,这是一点心意,您莫要推辞。”
内监阴阳怪气地笑道:“吴管家,王爷这是何意,咱家都是皇上的奴才,传旨是本分活儿……”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手里头却是接了过来。
吴管家弯着身子赔笑打听着,“中贵人一路传旨过来,敢问春进的人里头都有何人啊?”
内监左右看看,才附在吴管家耳边皱眉道:“几位爷都去了,今年就免了豫王爷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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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宇文祥将圣旨缓缓放在桌上,按住,“原来如此,皇上竟免了我一个人的春进……”
合庆听了这话,端起的茶杯复又放下,安抚道:“你也不必忧心,皇兄他应是知道你政务繁忙,春进一趟免不了折腾耽误。眼见着这开春儿就过去了,粮政司里头不就更忙了?” 她说得冷静而平淡,仿佛皇上的意思真的是如此。
无召藩王不得入京,而春进是各地藩王朝臣进宫面圣汇报的唯一机会。单单免了宇文祥的份儿,这是忌惮他什么呢。
可惜,毕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隔着两层肚皮,皇上的心思她也是猜不透的。如今她也不能轻易离开藩地入京,只好和宇文祥一同在这府里做一对笼中鸳鸯。
宇文祥手背在腰后微微握拳,皱眉道:“我曾向皇上奏书今年河南道的大旱之象,恳请皇上减免今年粮税,可惜没有得到皇上的允准。本打算趁着春进同皇上当面再说此事,现在也没了这机会。”
数年前,大垠也遇到过大旱,当时饿殍遍野,灾荒四起。合庆当时在宫中,偶然听闻外头流传着人吃人的耸闻,心有余悸。
她望了望外头的天,云波荡漾,晴空碧透,转头看向宇文祥:“这如何是大旱之象?”
宇文祥笑了笑,心想这真是养在深宫的金枝玉叶,不食人间烟火。他坐回椅中,耐心道:“前些日子粮政司里就有人同我说过,河南道各地土地干碎,怕是会有春旱。你看看现在,四月里的天了,一场春雨未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