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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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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流速开始变得异常缓慢,日子却也照旧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没有过不去的事儿,若你觉得有,那是因为你给的时间不够久。”很多年前,海伦娜曾这么说,用那据说与北江寒先生如出一辙的学者语气,和生硬口音。

我对此深信不疑。

今年气象异常,夏季迟迟不来,已经是七月,我骑车穿过成排树荫,遇上红灯,与一辆女士摩托并排停在等候线外。在静止的动作中,后背汗水滑落的触感便分外明显,我才惊觉这个午后与寻常不同,一丝风也没有。

来了啊,夏天——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因为与此同时,绿灯亮了。与此同时,meanwhile,天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在大马路上背起了单词,在我分神这一秒钟,女士摩托已经先我一步蹿出,轰隆轰隆,许是上了年纪,颇有些苟延残喘的意思。我迎着被对方甩向身后的黑色气流,迫不得已呛了几口焦臭的尾气。

回学校的路有两条,我却选择绕远路,不用路过DC大楼,就不用感受心底那点时隐时现的动摇。我不想装作浑不在意的豁达,我能感受到它,它就在那里,在我尚且可以忍受的幅度内摆动。可我真怕哪天积羽沉舟,它变成地动山摇,而我知道我无力招架。

我果不其然又迟到了。

站在门外打报告,大伯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待把解题过程写完,才转过脸来看着我,慢吞吞说:“来,这题还有一种解法,我给你三分钟,你要是解不出来,就门外站着去。”

这类题型我熟得要命,打眼一扫就知道有几种解法,若是要拿满分该怎么解答。他显然是在给我解围,免得其他同学见我经常迟到却从不受罚,背地里又要说他偏心我,对我有意见。

我感念老师的好意,装模作样看了会儿黑板,继而夸张地倒吸口凉气:“三分钟?老师,您看我长得像不像台计算机?”

大伯火冒三丈:“我看你像个打火机!”

全班哄笑起来,杨一淳扬着手表带头闹我:“还剩两分三十七秒,你行不行?不行也没事,走廊欢迎你。”

底下已经有人在给我报解题思路了,我装作醍醐灌顶,连忙写在空白处写下,大伯看完,板着脸勉强点了个头。我转身对着台下一抱拳,回座位时像走红毯那样边走边对两旁的同学们挥手,后脑勺被老师飞来的一截粉笔打个正着,我一个踉跄,跌进慌忙起身来扶我的杨一淳怀里,两人就跟深情相拥似的,大家遂又笑岔了气。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和杨一淳勾肩搭背往操场去,下午四点钟的日头依然毒辣,西柚打着阳伞追上来,邀请我们一同避阳。

说不心动是假的,我感觉我脖子后面那一块都快烤熟了,杨一淳则比我还怕热,后背早就湿了个透。我俩无声对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挣扎,几秒过后还是让青春期男生死要面子的臭德行占据了上风,选择继续忍受皮肉之苦。

杨一淳撸起夏季校服的短袖,又掀动下摆扇风,他自己热得爆炸,就很替这个天气还穿长袖的西柚担忧。“柚子,你是不是怕变黑啊?我老妈说做好物理防晒和化学防晒,其实很难晒得黑。你每年夏天都裹这么严实,热气都闷在里面了,很容易中暑长痱子的。”

西柚拿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额头上的汗,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我没和你们说过吗?我紫外线过敏。”

杨一淳顿时一脸心疼:“啊?那你怎么不告诉体育老师啊!你快到树荫下面躲好,以后体育课都不要上了,我去帮你和老师讲。”

说完就一溜烟跑了,活像只脱缰的哈士奇,西柚想拦着都来不及。

我和她并排坐在足球场外的榕树下,西柚刚收了伞放在一边,我又给她撑开了。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头顶不怎么茂密的枝叶,示意她看投射在我脚边的一小束阳光。“这老树有点儿斑秃。”

“啊……”她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自然地说:“谢谢。”

风来的时候,那些散落在我身边的光斑也跟着树叶摇晃,有一小块飞快地从我眼前划过,迫使我眯起眼睛,就如同它能听懂人话似的,不乐意我说它秃头,就勾结了暑风,给我的教训却无害又温柔。

“西柚。”我叫她,她却闪躲我的视线。

“嗯?”

“紫外线过敏,需要在室内也穿着外套吗?”

我盯着她瞧,看见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倏而扣紧了,随即心下了然。方才给她打伞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因为我曾经长期伺候这么一个畏惧紫外线的人,可是她的反应很不对劲,像是随口扯了个谎,本该自圆其说,却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自己都编了些什么。

“别紧张,我不是在质问你为什么骗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我也有,这很正常。”我仰躺在草地上,捡了两片落叶盖住眼睛。“我是怕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自己一个人硬扛。你们总说我闷不吭声,我看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若有若无的暖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让人昏昏沉沉。

她沉默得太久,我原本以为等不到她的回答了,眼前却骤然明亮,是她摘了我左眼上的叶片。西柚俯身看我,马尾顺着她的肩头滑落,柔软地垂在我耳畔。

“北植,别这么体贴。”

她的声音微弱地震颤,像头顶的树叶,像草地上的光点,像她微卷的长发,在聒噪的蝉鸣声中分外轻柔。“别让我对你心生妄念。”

我直愣愣地看她,用我仅有的一只眼。“你在念诗,是吧。”

她低头闷闷地笑,捏着叶茎重新遮住我的视野。“你说是就是吧。”

她身上有种泛着生涩的清香,丧失画面后竟愈发浓郁了,我在一片头重脚轻的晕眩里辨认出来,那是柚子的味道。随后那味道骤然淡了,她的声音也一并染上距离感,我猜她站了起来。

“北植,我有自知之明的,可惜我不是一只抽屉,不能轻轻松松把喜欢锁在里面。”她的声线依然震颤,可我蒙上双眼,那些生动的联想便也跟着消失了,只是听见她说:“你得给我时间。”

时间,又是时间,霍金的万物理论关乎时间,海伦娜的“都会过去”也围绕时间。时间像个常胜将军,我们都是他的战利品。我相信西柚总有一天可以清空她的抽屉,而这种笃定让我恐惧,它昭示一个必然的结局,它说我对宁树的喜欢也终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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