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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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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又,吵架……啦?”

杨一淳问得一波三折,我张开口,却发现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他语气中的小心与试探不加遮掩,我这才后知后觉出一个令我自己都震惊的事实:都说宁树是毫无人性的剥削阶级,然而这些年来,他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

就连那唯一一次,他也是马上就原谅我了。他就那样站在寒风呼啸的楼道外抽着烟,等杨一淳来替他哄我。

即使他那脾气恶劣得连他公司的保洁阿姨都有幸得见——据他的助理描述,那天是阿姨初次上岗,她提前听说了董事长吹毛求疵的传说,因此清扫时格外留了心,然而还是不幸踩中雷区。

她把一张掉在地上,用钢笔写了“废”字的设计图当作废稿清理了,宁树知道以后脸色沉得像要杀人,我甚至可以想象那画面。宁树垂手而立,高山似的俯视对方,说话时眼眸微垂,完全不眨眼睛:“我只说一遍,不要擅自处置我的设计,但凡没绞成碎片,它就不是垃圾”。

语气平淡反而放大了话中的恐吓性质,吓得那个阿姨连忙调岗,再也不敢靠近DC顶层。

后来基本是我什么时候有空就过去帮他收拾,不然那些图纸被他扔得到处都是,我真怕哪天不小心被风吹出窗外,宁树可能会面无表情地坐在直升机里,指挥助理往下扔导弹,炸了市中心。

其实我看得出来,宁树也不乐意我整理他的办公区。他有异常强悍的记忆能力,他记得每一张稿纸的位置与叠放次序,记得每一支钢笔的笔帽跌下桌面滚去了哪个角落,他甚至记得每一张完稿的起始时间,精准到秒的那种。我们看来的“整齐”,在他眼中其实是彻头彻尾的“杂乱”。

与他一同的每一个片段,即使是转瞬即逝的一次不经意间的眼神相接,我也能清楚计算并复述出当时他目光流动的速度。然而两个月的冷静期足够漫长,漫长到我终于可以理智地看待这段关系,结论却不容我乐观。

——我发觉我记住的只是那些时刻里自己的心情,极少为他考虑。且我其实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可我从没觉得不妥。

我甚至和他“对着干”。

我骨子里有种得寸进尺的劣根性,他那不快却忍耐的神情总是令我沾沾自喜,我难以自抑地渴望获得更多干预他生活的成就感,好像只有当他拿我毫无办法的时候,才能证明于他而言,我是不同的,是特别的,是重要的。

这已经远超“幼稚”可概括的程度,我无法再自我催眠般继续用年龄来为自己开脱。

我自私、自我、自欺欺人。

“他从不跟我吵架,”我伸出手去,触碰他敲击过的那一块玻璃,只是已经没有他的温度了。“是我又让他伤心了。”

这样轻慢的态度渐渐使我开始自我怀疑。

我真的喜欢他吗?抑或只是一段为时过长的迷恋而已。是crush,像他在秋千下附身亲吻我时,撕开夜幕的金色焰火,如梦似幻,却总要消散的。

陪着西柚在站台等车的时候,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几眼,我装作不知晓,只望向街道中缓缓流动的车海,看它们走走停停,徒劳地打开远光,仍越不过这夜雾茫茫。

像我一样。

第二天傍晚我们依照三姑给的地址来到展厅,说真的,开在大厦顶楼的画展我还是第一次见,它位置的选取风格是如此猎奇,连西柚也感到怀疑,分别向门卫和前台确认过才敢相信这确实不是米三顾的整蛊。我忽然就想,宁树和这个画家能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上升的电梯停在固定的数字不再增长,杨一淳按住开门键让其余同乘着先行,疑惑的眼神看向落在最后的我。“你愣着干嘛?我们到了。”

我不是故意不接他的话,而是……

他将我压在胳膊下,几乎被“挟持”着向前,展厅的陈设越是走近越是令我熟悉到心悸——环绕四周的落地窗,多面切割的巨大穹顶,错落排列的白色展示墙,线条凌厉的彩画——它们在我踉跄的脚步中飞掠而过,水晶宫中的走马灯一样迷幻。侧身时瞥见什么,我默默挣开杨一淳的手,几步倒退回去,在一幅画前站定。

那是一个男孩儿的上半张脸。

他的亚麻色头发有些长了,头顶银色王冠,透过指间缝隙向外张望的双眸深碧,使我想起这个城市闷热潮湿的夏天正午十二点,街道两旁那些蒙尘的叶片。

画的名字叫《Prince E》,大概是Eli的E。我直视那双几近以假乱真的绿眼睛,好像看见自己呼之欲出的那个秘密。

是他。

掌声如潮,层层叠叠在我背后漾开。

“等等等……我没看错吧,Leo就是宁树?他就是我超喜欢的那个画家?”西柚举起手机的高度恰好与我耳朵齐平,即使音量不高,我仍得以清晰捕捉到米三顾的每一句惊呼。“我只知道他是DC当家人,没想到Leo是他的马甲。我的妈呀,我好激动,不愧是我丁香女神的准男友。哎哎,谁挡了老娘镜头?柚子你把手机给羊愚蠢,杨大傻你给我举高举稳了啊,我要截图发朋友——卧槽?他刚刚是不是看镜头了?”

随后声线猛地拔尖:“他他他好像朝我们过来了!”

我只看着眼前的画,伸出手,隔着玻璃,五指与画中手相叠,恰好小了一圈。那只手苍白,纤长,指骨窄而直,指甲一丝半月痕也无。我还知道更多画笔无法描绘的讯息,譬如那只手体温终年偏低,质感细腻而生硬,当我触碰,会摸到指腹一层均匀的薄茧——那是琴茧,我也有的。

我数着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我渐渐能闻到那阵寡淡的雪松香气,为气流裹挟,自身后绕至身前。他指尖冰冷,轻柔覆着我的眼,我没有一刻的迟疑,出于本能般仰起脸,鼻尖轻嗅他内腕。

随即后脑撞上坚硬的身躯,我没有回头,听见杨一淳期期艾艾地叫他:“树哥。”

“嗯。”

他的掌心薄却宽大,几乎遮住我整张脸,透过他微张的指缝,我察觉到些白光疾速闪烁,晃得我眨眼。他留意到我的小动作,便将我往他怀中带进些。

“别拍他。”我听见他说,那口吻是惯于下达命令者才会有的理所当然。“相机给我。”

“那个小孩也拍了,你凭什么只删我的。”我猜这人指的是杨一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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