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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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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猫似的,咬着烟慢悠悠从旋梯上晃下来,在沙发后面站定了,与我仅隔着一道椅背,弯下腰看我。

“傻了?怎么每次见我都这个反应。”

我一动不动,脑袋像是长在沙发上了,看着那张离我近得不可思议的脸,居然还没丧失语言能力:“因为你每次出现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眉间压出一道浅痕,我猜那是个极为克制的蹙眉。“这是什么形容,我是鬼吗?”

不,我在心里摇了摇头,其实我想说,你看起来比较像神,可我没出声——这要是说出来就太傻了。

“没什么想问我的?”

当然有,那可太多啦。想说你怎么在这儿?你学过小提琴?这大半年你去哪了?明明是你单方面不理我了,为什么一转眼又跟没事人似的?丁香是你女朋友吗,那能帮我同学要个签名吗?

在我脑子里正整理着这些问题的先后顺序时,他把烟一掐,直起身揉了揉脖子:“那就是没有了,起来,再拉一遍我看看。”

于是我就站起来了,一点不拖泥带水,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转过身面对着他,我试图挽回一点主导权,我说不来了,我得写作业了。

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都不带眨一下的,却噙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我才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殿下,话我可只说一遍,机会也只给一次,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我:“……”

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强买强卖呢?我腹诽着,手却老老实实把琴架上了左肩,怕姿势不够好看,又挺了挺腰。

因为宁树说的没错,小提琴是最不适合自学的乐器之一,若是缺乏师者的引导,走岔路简直是必然的结局,一旦养成错误习惯,要纠正回来比登天还难。

虽然我没在涉及他的任何一篇报道中见到过与小提琴有关的字眼,可我竟并不怀疑他有指导我的能力——大概要归功于他天生就是一张“我无所不能”的脸吧。

我刚起了个头,他就抬手叫了停。没了烟雾的遮挡这会儿他的画质分外清晰,我们大概就两步的距离,我毫不费力就能看清他分外阴沉的脸色,简直山雨欲来。我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怕极了他说出什么我无法承受的批评。

“你学了几年?”他却这样问。

我想了想,不太肯定:“一年?好像不到一年……”

“荒废几年?”

“十,十年。”我有些难以启齿,但更多是的意外,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刚学不久,而是搁置多年——这判断力,至少得是专业级别的吧。

他却没为这之间漫长的时间跨度而露出诸如吃惊一类的表情,反而了然地一点头。

“难怪了,你不喜欢小提琴,对吗?”他想来也不需要我的回答,语气毫无起伏,做着不带情绪的陈述:“但凡你对它有一点点热爱,都不可能这么糟蹋自己的右手。”

并不是什么难听的话,我本该松口气的,可我知道他不会继续教我了。他大概也和北城一样,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不会有多认真的态度,自然也不值得他倾注精力。我渐渐垂下了双臂,说对不起,打扰到你休息,接下来我会保持安静……

“我让你松手了吗?”他却打断我,解了袖扣挽起来,向我走来:“运弓给我看。”

我看着他绕过沙发,近身不过转瞬又绕过我的视线,挡住身后的光。他漆黑的阴影投射下来,不像山却比山更可靠,盖住我,也盖住我的影子,轻薄的吐息时而落在我头顶。他好像说了什么,在我耳边,我没能及时反应,随即双臂就以一个极其舒展的姿势被托起。他裸露的手腕内侧与我相贴,摩挲在所难免,扰动腕间蛰伏一整天的香氛,是低温的、寡淡的雪松。

没换香水啊,我跑了神,没想到他是这样长情的人。

“拉个长分弓,从弓根到弓尖,我看看你的手臂配合。”

我愣了一下,持弓的手指本能地握紧,听见了他“啧”地一声,右手的掌心摊开向上,复又收拢,每一根都严丝合缝地覆上我指尖:“算了,你来感受我的动作。”

他牵引着我的右臂张开,大臂逐渐上扬,这个微妙的体型差使得我向后的肘弯恰好与他相嵌,我们的小臂紧贴,像重叠的平行线,他长度超出我的部分刚好足够他弯曲手腕将我包裹。这份贴合是我始料未及的,仿佛我们是由比例相同的模具制造,他是大一号的我,我是小一号的他,当他站在我身后,脊背就自然地陷进那片胸膛,刚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我们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个饱满悠长的和谐音。

“感受到了吗?右手应该是毫不费力的。”他冰凉的指腹轻轻压下我高高耸立的指关节,像是抚平羊绒毛毯上连绵的褶皱那样自然。“跟着我走,你只需要放松。”

我没有回头,整个人还沦陷在方才那个满弓的余韵里,直到他再次牵动我的弓尖上扬,理智得以片刻回笼。

“你,你是不是冷?停一下吧,我把空调开高点。”

“别动。”他制止我想要向前的动作,后背再次被带回到他的包围圈,低声问我:“g小调恰空?”

靠得太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我猜后背大概出汗了,听见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嗯,g小调恰空。”

不同于我自己练习时的有气无力,他第一个分弓上来就是个人风格极其鲜明的冷峻急音,锋锐无双地刺穿地下沉闷的空气,将这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小提琴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我在这过于强大的冲击中混乱地想,就像是十年前,北城用它演奏的最后一曲。它等待了这么久,如果琴也有感情,这会儿该哭了吧。

他提了速,以至于第一次换把我没能反应过来,眼看着就要乱了节奏,他原本虚托着空气的左手忽然向我压下来,四指稳而准地扣在指板上,动作快如闪电,给我带来的震撼不亚于看一次闭着眼睛正中靶心的射击。他干燥的皮肤擦着我的手背滑过,像是坚定地将我抓在了掌心。

我飞快地接上了揉弦,他像是料到我的动作,在我按住琴弦的瞬间松开了手——一次堪称完美的接力。

“海菲茨。”他提醒我。

我别的优点都不怎么优,只有记忆力好得惊人,他话音刚落,我脑海中就立刻浮现Heifetz版本的旋律,连忙替换了原来的琴谱。我的左手按弦,他的右手运弓,默契得仿佛这是一次单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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