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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科,我们四个毫无例外地全部选了理科。
高一共有六个重点班,能分在一起的概率太低,因此只有米三顾和西柚是同班。分科后六个重点班拆分为四个理重班和两个文重班,能“再续前缘”的概率提高了,值得庆祝,或许应该提前去烧个香拜个佛,祈祷“团团圆圆”——以上言论来自杨一淳,刚发表完就得到米三顾摘下眼镜的一个白眼。
“愚蠢。”
我拍拍杨一淳的肩,宛如在安慰一个受气的小媳妇:“知足吧,为了对你致以最高敬意的鄙视,三姑还特意摘了眼镜。”
杨一淳还没说什么,米三顾先笑了:“你和小时候真是大不一样了啊。”
是么?
她这语气有种跳出年龄的老成,像是感慨。我不由得顺着她的话回想了想,可时间过去太久,我也不太记得清了。不过没所谓,反正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记忆。
杨一淳倒来劲了:“诶我记得你们一年级就认识了吧?快快快,说说这小子以前什么样,他现在看着跟个绅士似的,那小时候一定特别恶劣,揪女孩辫子掀裙子什么的……”
米三顾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注意到,推开杨一淳挂在我肩上的下巴,拿笔点了点桌面。
“江湖救急,你们谁暑假作业借我抄一下?”
杨一淳:“对!差点忘了,三姑柚子你们作业带来了吧?”
然后又地抢了米三顾的,一边恶狠狠地嘿笑:“说我蠢,我倒要看看你英语作文写得能有多高明。”
遭受了这等挑衅,米三顾叼着奶茶吸管,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也就比你的生物好上那么一点点吧。”
然后这俩人又隔着桌子掐了起来——主要是杨一淳单方面地跳脚,米三顾冷眼旁观,时而搓火。我偏头避开他激动时挥舞的手臂,无奈地冲对面正准备出声提醒我的西柚笑了笑。
她见我自己躲过了,就收回视线,垂眸把几本练习册推过来,在我道谢的时候将拉至最高的拉锁往上扯了点,说不用这么客气。
甜品店的冷气其实给得很足,但考虑到有两个女生,所以我们选择了角落远离空调的位置,是穿短袖刚刚好的温度。可她仍穿着长外套,衣袖盖过掌心,衣领遮住下巴,自带只可远观的冰山气场。
最初我还总担心她中暑,之后习惯了倒也见怪不怪了。
大概她也真的很怕冷吧……我拔开笔帽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方才的想法里加一个“也”字的原因。愣完过后我连忙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个人的影子从我脑子里甩出去似的。
杨一淳短暂地从嘴仗中分出神来,颇为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少听点你那些哐哐撞墙的歌吧,这还摇摆起来了。”
我头也不抬地举手比了个F开头字母的手势,另一手抄得飞快。
杨一淳忽然握住了我举起的右手,惊讶地问:“你左手也能写字?”
“我双利手。”
他目瞪口呆,试图寻求来自在座女士的同款吃惊,在得到对面二位一式双份的“你才知道”表情与米三顾一句“你太不关心北植了,渣男”的批评后,他忽然扑上来抱住了我,眼含热泪。
我想说你不必这样,我又没说你什么,结果刚一张嘴,他突然把一支笔塞进了我右手里。
“既然你能左右开弓,不如把我的这份一起抄了吧。”
西柚:“……”
然后他得到了我和米三顾异口同声的一个“滚”字。
虽然我们三人都以或直白或委婉的方式表达了对杨一淳的嫌弃之情,可当分班安排出来,见四人又成了同班同学,却是心有灵犀地松了口气。
出于对分班结果的好奇,这天我们几个来得过于早了些,教室还没开门。我和杨一淳背对着阳台,投下的身影恰好为她俩提供一处阴凉。
米三顾分明嘴角都扬起来了,偏偏还要皱眉说:“怎么又和愚蠢一个班。”
杨一淳喜气洋洋地搭着我的肩,破天荒地没有还嘴。
经过一个暑假,西柚的头发留长了些,被风吹往我的方向,被她抬起一只手挂在耳后,声音无阻隔地传来:“那就请多指教了。”
恍惚中像是对我说的那样,可我知道那只是风向造成的错觉罢了。
九月的阳光洒在走廊,原本是季节的尾巴却被这些跳动的金色光芒延长成了盛夏,晒得我眼眶炙热、心口滚烫。
我们会一直这么好的吧,我想。
分科后虽说需要学习的科目减少,但强度与难度却是与日俱增。高中知识其实算不上多么有深度,但越是深入学习,我的弊端就越发显露无疑。正和我中考前所预料的一样,我开始出现较为明显的偏科。简单来说,就是遮掉物理成绩,我几乎是个优等生。
但也只是几乎而已。
我们物理老师是位看着就很贴合学科气质的中年女性,她不苟言笑,腰背板正,说话条理清晰,就连走路时每一次高跟鞋落地都仿佛经过精确测量,从距离到声响都是程序化的一致,是个减速增距版的打点计时器。
她选择自己的科代表当然也不像苏羌那么随心所欲、“以权谋私”,她统计了从高一至今所有大大小小的物理测试成绩,连随堂测验也不放过,并从稳定性、可提升性等多方面进行综合考量,最终选择了米三顾。敲定人选后还不忘征求个人意愿与考虑选举自由,米三顾被她投影在电子白板上的一堆数据弄得一愣一愣的,当时就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仿佛拒绝这个职位就是拒绝科学与理性似的,哪儿还敢说不。
至于投票选举么……她也总算是体会了一把当年我被动全票通过的心情。
当科代表其实是好事,尤其在一中理重班这种学习氛围相当好的环境下,人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以身作则的责任感,督促着你脚步不停,以配得上“代表”二字。
下课前物理老师看了一眼教室背后的时间,清了清嗓子大概有话要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久没眨眼而产生的幻觉,这一刻,她的目光竟蓦地柔和下来,变化非常细微,像往苦咖啡注入一滴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