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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下到巷口的一段路并不算很长,但我们不谋而合地选择了龟爬的速度。
“你生日那天,我给你打过电话,李老师说你姐带你旅游去了。现在才说这个好像太迟了,但还是恭喜你啊小不点,又长大一岁了。”最后还是他先打破沉默。
我暗自压下心底一点没出息的雀跃,可他还没解释为什么躲我的理由,所以我不打算这么快原谅他,只点点头表示我有在听,可无端地就觉得他这番话有哪里不对劲。待我们拐过一个弯,我伸懒腰的手不小心惊动了一只藏在墙头的野猫,它从我眼前一跃而下,屈尊降贵地回头扫了我一眼,我从它那鄙视的眼神中忽然福至心灵,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漏洞。
既然知道我和李子甜在一起,为什么不换她的电话打呢?
我的推理没能继续,因为我忽然被一股劲儿拽了一把,半个身子撞在他身上。我一点防备都没有,因此一只手还揣在裤兜,完全来不及变换姿势,手肘就这么顺着惯性狠戳了他一记,同时听见他在我头顶疼得抽气。
我没办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忙转过去看他。
“你没事吧?哪里疼?”我有点急了,“你说你没事拽我干嘛啊?”
他胳膊还搭在我肩上,另一手仍然矢志不渝地拎着垃圾,因为疼痛而微微弓着身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胃。”
我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喂”,所幸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往掌心里哈着气,确认它们足够暖和了才诚惶诚恐地贴上他腹部一带,在我觉得应该是胃的地方捂紧了,又轻轻揉了揉。
“是这儿么?”
“嗯……现在好多了。”他虽然这么说,可脸色却苍白,额间甚至渗出了汗,一看就是在忍着痛,嘴上却还不忘安慰我:“我没事,你别急。”
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我虽然慌了神,但还不到丧失常识的地步——就算我的骨头再硬,可我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还是发育颇为不良的那一种,更别说这次“攻击”完全是出于意外,并非我有意“殴打”,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趁他正伸手揉我头,就飞快地一掀他上衣下摆,果然看见他腰腹一带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我愣住了:“你……”
他动了一下,本能地就要格挡开我,手臂刚抬到一半却又放下,只是轻轻握住了我还牵着他衣角的手,按下去盖住那片伤痕。
他摇了摇我的手,大狗似的蹲下来,仰头看我:“怎么样,我身材还不错吧?”
若是在平时,别人要有什么不想说的,我就不会问了,可方才转瞬即逝的那一幕太过骇人,在“新仇旧恨”的双重冲击下,我也顾不上什么“善解人意”,当即被他这不当回事儿的态度激怒了。
“不是你教我别跟李子甜学骂人,还说跟人打架的都是野蛮人吗?那你现在这算什么,和‘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样,都是说着玩玩的吗?你……”
我用力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视线由于动作而偏离了直线,忽然消了声儿——这片区域的路灯坏了很久,而我有挺严重的夜盲症,因此我直到现在才留意到,身侧的地面上有个不怎么明显的水坑,正静静地倒映那天上的月亮。
所以他才会突然拉我一把。
他一直知道我晚上视力不好,总是替我留意着脚下路,这习惯我都快忘了,可他还记得。
我扬起到一半的手顿住了,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他却误会了我这举动的含义,陪着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攥着我的腕子,在他自己脸上轻轻打了一下。
“别生气,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不好?”
然后我就打他了,先是推了他一把,见没推动,又恨恨在他肩上补了一拳。
他眼中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我没来得及看清,下一秒就被他扯进怀里。
他仍旧是半蹲的姿势,因此站着的我比他高出一截,巨大的冲力使我下巴向前蹭过他头发,一垂眸就看见他背后耸立的一对肩胛。难怪它们被叫做蝴蝶骨,随着他呼吸的起伏,真的就像一对蝶翼似的,振翅欲飞,仿佛蓄谋一场夜间飞行。
他埋首我胸口,手臂圈着我的腰,双手攀上我脊背,掌心用力将我按向他。太用力了,像是再也见不到我一样。
我被南方夏夜里潮湿的晚风呛了一口,思绪打了个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靠,你那手刚拎过垃圾啊……”
他笑了,话音闷在我怀里:“啧,千防万防,还是学会骂人了。”
仿佛就等他这一声令下似的,随着话音刚落,我积攒许久的委屈像被破开一个出口,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如同洪流倾泻而出,覆水难收了。
我鼻子一酸,预感到大事不好,连忙抬头瞪着月亮,声音有点打颤地问他:“武大郎,你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不能说,”他稍稍松开我,仰着头与我四目相接,神色是认真的。“我要是说了,你就该不理我了。”
于是我换了个说法:“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随后我又想到自己总是叫他的外号,还老仗着他脾气好挤兑他,气势一下弱了:“是因为我不讲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