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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顿悟了一个道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生活便总是要继续的。

至少我的生活是。

“降温了,今天多吃半个鸡蛋吧。”李女士将她碗里的荷包蛋夹断成两份,将体积显然大于她所谓“半个”的那块放入我碗中,又往里添了一筷子酱牛肉。“吃饱就不怕冷啦。”

我捏着鼻子,就着一大口温热的面汤把蛋黄吞了,忍辱负重地:“娘娘所言极是。”

她想怒又想笑地瞪着我:“哎,说多少次了东西要嚼碎了再咽,这傻宝宝——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作为反蛋黄协会的资深成员,我面上老老实实点头之余,当然是又把这句话当耳旁风了。

今天回到市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姑姑中途醒了一回,哑着嗓子让舅舅先把我送回家。

“知道。”李椿林先生在等绿灯的间隙握了握她的手,一触即放,依然酷不可言。

下车前李子甜抱了我一下,将没用完的创口贴塞进我裤兜:“脚还疼吗?干脆请一天假得了。”

我嗯嗯啊啊地应着,伸手把她往车里推:“风很大,你坐好,我关门了啊。”

“记得请假。”

“知道了知道了——”

我并不意外李女士仍在客厅等我。

室内昏暗,入秋后昼夜温差拉大,深夜像是入了冬。她手脚蜷缩在单人沙发上,素白的毛毯外露出一截细细的手腕,还虚虚握着遥控器,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我走过去,把遥控器轻轻从她指间抽出来,关上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依然忠诚相伴的电视机,然后将双手贴在颈上,当即冻得自己一缩脖,捂暖和了才靠近她。

我轻轻晃动她肩膀,皮肤包裹下的骨骼形状是一种惊人的单薄,利石似的割着我手掌,痛得我几乎难以呼吸。

她睁开眼,浓稠的困倦使她懈于伪装,露出几分清醒时罕见的脆弱。“贝贝?”

原来哪怕心似铁铸围墙,荒草丛生的角落里,也会有潜藏的裂痕——那是坚强背后不为人知的伤口。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头发,心中头一回生出那样强烈的渴望,如沙漠中渴水的行路人,就是这一瞬,我疯狂地想要长大。

不奢求顶天立地,只想从她肩上接过重担,为我的妈妈撑起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李女士什么也没有问,好像我并不是去参加了一场葬礼,只是被李子甜带去哪里玩了一天而已,于是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不问我就不提。

吃过早餐,她和李子甜心有灵犀地建议我在家休息一天,我背起书包,原地蹦了两下,踩得地面砰砰直响。

“真的,生龙活虎!”

她连忙制止我扰民的行为,终究妥协了:“那你今天别骑车了,坐公车去,放学在老师办公室坐一会儿,等我来接你。”

我接过装着午餐的饭盒,在她手背留下一个吻,油腔滑调地恭维她:“遵命女士,我会非常想念你的。”

她白了我一眼,终究被我逗得笑起来。

杨一淳一见到我就开始大呼小叫,那呼唤撕心裂肺堪比嚎丧,直接导致我还没进门,就已经成功吸引了整个班的注意。

“北植——太好了你还活着!昨天我迟到了,一来就听到他们说你被一个戴墨镜的黑社会拎走了!”

我垂下眼睑躲过那些探寻的视线,就着他冲过来的这点时间,回忆了一下昨天李椿林先生以一身肃穆黑西装的造型闯进来,二话不说扛起我就走的画面,搭配他那一贯不善的面色,的确很容易令人产生某种不好的误解。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一边拽住抱着我不撒手的傻大个往座位拖,一边组织着语言。奈何杨一淳情绪太过激动,还在不停诉说着他对我的情深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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