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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女士同样是一位人民的园丁,不同于我那个令人心生恐惧的数学老师,她却是很受学生的喜爱。
我经常骑着一辆体型娇小的折叠式自行车去她所在的一中等她下班,那些个子比我高出好多的大哥哥大姐姐自教学楼出来看见我,总是争先恐后地奔过来,仿佛“谁能第一个抱起地理老师的儿子”是一项举足轻重的竞赛似的。
“拔得头筹”的依然是那位据说已经名存实亡的体育课代表,他个高腿长,一马当先地冲过来,双手穿过我腋下,险些把我的自行车也一并提起来。
我那时还不知道“高三”二字拼在一起,组合而成的会是一个怎样犹如洪水猛兽的词,只是看着他们这么大个人,还总皱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讨论着这张卷子那道题,就觉得非常有趣。
我缩在体育委员怀里,正专心致志地舔一支不知道谁给我的橘子味棒棒糖,被他们一群人带往校门口的小吃街,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闻出了那是喷香的烤牛肉。
“小不点,今天能吃几串?”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
我由于占着嘴,又舍不得把糖拿出来,于是伸出手,举高后比了个三。他眼睛一眯,笑得胸口不住震颤,总让我想起李女士那部一响就嗡嗡震动的手机。
“嘿哟,还学会骗人了。李老师说了,你感冒还没好,只能过过眼瘾。”
我不满地把糖从左边推到右边,又从右边推回中间,趁他低头看我的间隙,果断仰起头,用露在嘴巴外面的一截塑料棍在他下巴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他被我扎个正着,装模作样地踉跄退步,继而相当浮夸地猛吸一口凉气,他的大朋友们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他也笑,只用一只手抱我,腾出来的那只对着烧烤摊前码得整齐的菜品指点江山:“老板,来十串这个,还有……”
发现他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咽了咽口水,略带催促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刚想发表我要吃特别特别辣的重要发言,我俩就同时被一道音色清亮的喊声打断了。我和他顺着声源齐齐转头,又齐齐“虎躯一震”。
“武大郎——你找死,你给我弟弟吃什么呢!”
李子甜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来,她梳着高高的马尾,分明穿的是和其它学生没有分别的一中校服,但也许是气质使然,人头攒动里,哪怕隔着老远我也能一眼看见她。
叫做“武大郎”的男孩大惊失色,一双杏眼登时瞪成了乒乓球。他抬腿正欲逃窜,和我们一块出来吃饭的男男女女们却飞快地围了上来,无情地断绝了我俩的生路。
我可算明白了“狐朋狗友”的真谛。
我立即低头埋在他怀里,在李子甜把我拽过去之前张嘴把糖棍子横着含了进去——我的扁桃体格外脆弱,因此感冒期间,吃糖也是不被允许的。
下一秒,圈住我的怀抱就换了一个,伴随着某种女性身上独有的清香。
李子甜虽然瘦,个头却非常高,几乎与部分男生旗鼓相当,单手抱我依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掐住我的下巴,指尖抬起我低垂的脸,碧绿的眼睛猎鹰似的,强迫我与她对视。
我屈服了,任由她捏开我的嘴巴,把那支糖吐了出来。
李子甜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语气宛如混迹多年的女流氓:“上道。”
我看着尸横垃圾桶的真知棒,无言以对。
还记得李女士第一次带我去一中时,武大郎就感叹过:“酸李子,你俩长得就跟亲生姐弟似的,可这性格也差太多了吧。”
李子甜:“狗屁,他只是看着老实,背地里皮着呢,混世魔王说的就是他。”
另一个长头发的姐姐明察秋毫,摸着我的脸问:“子甜,李老师是你姑妈?可李老师看着不像混血啊。”
确实,比起李女士,我反而更像李子甜,要不是年龄实在对不上,说她是我妈铁定没人怀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李子甜神秘莫测地一笑:“我妈和他爸是姐弟,我爸和李老师是兄妹。这就叫亲上加亲,厉不厉害?”
确实很厉害,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该如何称呼李子甜的父母而倍感困惑,到底是该叫舅舅舅妈,还是姑姑姑父?
李子甜听罢大手一挥:“你就学我,直接叫名字呗。”
我:“……”
最后,我选择了叫“舅舅”和“姑姑”的叫法,真是神奇而又绝不出错的搭配。
吃完一顿清汤寡水的晚饭,我在众人的“护送”下顺利抵达李女士与其它几位地理老师共享的教师办公室。
武大郎同学让我在椅子上坐好,蹲下来帮我把散开的鞋带系好,抬手看了看表。
“小不点,无聊了可以在课间来找哥哥玩。”他摸了摸我的脑袋,“李老师她们开完会马上就回来了,你自己在这写一会作业,啊?”
李子甜相当不耐烦地从身后扫了他一脚,用的却是干净的鞋面:“我弟学习可好了,你操心个屁!快走,预备铃都打了,第一节是‘大伯’的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