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塑料袋(1 / 2)
班主任节的主题班会定在感恩节那天的下午,钱浅跟晁扬夕串着主持词,报完最后一个节目时,大功告成般地蹲在教室墙根边,近距离看压轴节目——李长乐跳舞。
晁扬夕从第一个节目到现在的最后一个节目,都兴奋地在一边负责暖场带动气氛,熟练地吹口哨,尖着嗓子叫好,钱浅扭头看她轻架就熟的吹口哨模样,有一瞬间的直觉——这个女孩子以后的爱情,一定也是轰轰烈烈的。
然而当看到李长乐在教室中央跳舞的时候,钱浅沉寂了许久的情绪此时慢慢出现了一个裂口,就像小鸡打破蛋壳出生那样,裂纹在一点点出现、加大、变深、最终裂开。
她知道李长乐会跳舞,也在初中的舞蹈社团里见过一次,但她却从没有仔细认真又近距离地看对方跳过舞。
从很早的时候,钱浅看到电视剧里或者是理发店门口有人跳舞时,一向迟钝麻木的神经就会瞬间活跃起来,沸腾的热血如电流一般酥麻遍布全身,兴奋激动地几乎要立马蹦起来,像个不管不顾的神经病一样——尖声大叫,笑着呐喊鼓掌。
大概是因为她的青春太过老态龙钟,所以才会对热血的事情充满激动和热情。
李长乐站在原地笑着看她,钱浅跟随大家一起,激动地热烈鼓掌,男孩子戴上帽子跳舞的时候就仿佛换了一个人,钱浅描述不出那种感觉,却能隐约嗅出那是一种很不一样的味道。
充满变化、未知、青春、活力、热血、又让人赞叹。
反正就是不一样。
钱浅星星眼般地凑到李长乐身边,由于激动和兴奋微微涨红了脸,她在情绪太过高昂时总是笨嘴拙舌,所以本来想哗啦啦倒出一堆感叹和夸奖话语的钱浅最终只是扬起脸,对着她的新任偶像憋出了一个字——帅!
李长乐哈哈笑起来,低沉清冽的嗓音蛊惑人心。
钱浅后来很多次地跟李长乐说过,你的名字真好听,李长乐听后也会客气地回答她,你的也不错。钱浅每次都笑着摇摇头,然后沉默地发呆神游。
如果名字可以预示着一个人的命运的话,钱浅恨不得自己冲回娘胎,然后用腹语偷偷告诉妈妈,你们不要给我起名叫钱浅,你们给我起一个好听点儿的名字,比如钱乐乐,或者钱多多也可以。
当然,命运不是凡人所能操控得了的,它一向比掌心的纹路还复杂多变,很多事可以期望,但不可以祈求,否则到最后必然是狼狈的失望。
放假的周六上午是例行的小考,钱浅卷子答到一半就开始肚子疼,她想起自己的生理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于是从书包里拿出卫生巾掖到校服衣袖里,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跑出教室。
钱浅早就没有了初中那时候,每次来大姨妈的羞怯和慌乱,虽然也要避着人,但总不至于觉得它不可见人。
人的变化和成长比人们自己想象地还要快,其实不用多长时间,一些事就会被我们合理化地接受,毕竟只要继续活着,就必须要跟随环境做出改变,只要你不是太过固执。
她沿着走廊小跑,刚刚拐过弯,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对面窗户边的钱明瑟,那个窗户的形状向外凸出,恰好在室内形成了一块面积还不算小的空间,下课或者晚上吃饭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会站在这个窗边,和同学说说话、聊聊天,或者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
钱明瑟转头看到了她,但似乎毫不诧异,仿佛知道她会出现一般,转过身子伸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只不过笑容是讥诮的冷漠。
钱浅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和钱明瑟迎面相见过,她有意避开,但也知道避开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于是她走过去。
小腹刚刚还在绞着的疼痛现在已消失匿迹,让钱浅恍惚觉得,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时候搬回来住啊?大家都可想你了呢。”
钱明瑟笑起来的时候依然很好看,淡粉色的羽绒服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娇媚白皙,马尾辫高高绑起,像一个站在华丽城堡上,睥睨万里的骄傲女王。
“也包括你吗?”钱浅淡淡地笑着问。
“自然不包括,你不知道吗?我恨不得你消失。”
钱浅有一瞬间的愣神,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平淡轻柔,脸上仍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似乎刚刚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啊?”钱明瑟挑衅般地斜睨着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我哥哥那样的人吧?害的你有家也不能回,哦我忘了,你现在住你妈妈家,怎么样,住地还舒服吗?”
钱浅笑了,如果一开始她还惊讶奇怪于对方太过友好亲密的态度时,那听到钱明瑟最后的冷嘲热讽和不可避免昂扬上去的急促愤懑语气时,就已经冷静下来了。
“挺舒服的,”钱浅笑着说,“还有,我不觉得委屈,该委屈的是你不是吗?而且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