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7（1 / 2）
浓烟蔽日, 火光冲天。
滚滚黑烟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蛟龙飞上云霄, 从远方望去, 只见粗壮的孤烟呈直线状上升，像点燃了烽火台，颇有几分“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的意味，漫天狂沙中，一道长烟异军突起以绝对之势攀上高空与云层接壤。
不久前在这条公路上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事故极其恶劣，耸人听闻, 直到现在两车残骸还在熊熊燃烧, 从高空俯视像在金字塔上架起了一簇篝火, 作为沟通人间与天神的纽带。
一望无际的公路似一条素练在苍穹之下蜿蜒不绝，距离事故发生地不远处有一块监控盲区，一辆车正静静注视这一切，从头至尾冷眼旁观。
车内, 薄天枢扭曲的面孔映在漫天火光里，照的犹若鬼魅，狰狞不已，似无法接受这样丑陋如阿修罗的自己, 他把目光从后视镜里收回来，透过一层玻璃看着窗外满地爆炸后的碎屑遗迹, 眼神不带一丝温度, 发出一声长叹：“都结束了……”
在这声悠长的叹息里, 车子缓缓发动，“嗖”的一声驶离车祸现场，朝着远方地平线的方向前进。
——
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废弃工厂破旧的窗户外海浪声滔天，撞击在悬崖峭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仿佛冥界的三途河，下面禁锢了无数魑魅魍魉，经年累月翻腾着血腥气以及绝望煎熬的嘶喊。
室内两个人的战争告一段落，悄然无声，像硝烟弥漫的战场，经历了残忍的厮杀过后只余满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传来一两声老鸹的号丧。
云墨染似乎是累得不行了，气喘吁吁瘫坐在椅子上，说一句话要歇上三回，几近气若游丝，一息尚存着苟延残喘，像被抽干了生机一样，偶尔让洛长陵生出一种错觉——他已经没了呼吸驾鹤西去了。
洛长陵在他对面坐下，两个多年不见的故人就这样心平气和的对视，恍惚间仿若回到了过去，那时他们还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一个家境清贫尚未发迹，另一个有勇有谋义薄云天，两人相约要携手干一番大事业，让这个世界记住他们的名字，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可命运的捉弄让他们渐行渐远直至反目成仇，最后竟演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地。
洛长陵记得当初在国外留学那会儿，由于自己出手大方阔绰，所以身边围着无数狐朋狗友，各种谄媚各种奉承，就差把他当祖宗顶礼膜拜了，他知道那群人低三下四就是想从他这儿捞点好处，所以心情好时也乐于当回“散财童子”。
可这中间只有一个人是不同的，云墨染从来不拍他马屁，留学生中只有他是最寒酸的，衣服洗到发白毛边还在穿，靠着全额奖学金交学费，除了学习就是勤工俭学，没有娱乐活动，无趣的很，整天独来独往，也不和人过多交流，冷漠的一逼。
最重要的是他不合群就不合群吧，这也触及不到洛大少爷的利益，但他每次考试都稳居榜首，洛大少爷只能屈居第二，这对于从小骄傲惯了的洛长陵而言无疑是一件打脸的事，他小弟那么多，总当千年老二多他妈丢人。
于是云墨染成功吸引了洛大少爷的注意，又一年期末考核，洛大少爷想拜托云墨染放水，把第一让给他，但他不能这么说啊，这么说多掉面儿，洛大少爷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呀，所以他让一帮小弟按着云墨染脑袋，自己则居高临下对他说“那个谁谁谁，我警告你这次不许考第一，把第一让给老子，否则我就让你混不下去”云云，那时候洛大少爷浑的要命，以为这么一顿吓唬云墨染肯定瘪茄子了，哪成想人家根本不care，依旧拿了第一。
再次屈居第二的洛长陵怒了，他找人把云墨染打得鼻青脸肿，结果这家伙也不是善茬，都挂彩了还不肯服输，最终两败俱伤，洛长陵被云墨染抓了一把，生生抓掉一块肉，到现在他眼皮上还有一道细小的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云墨染吃了亏，洛长陵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一直持续了一年左右，转折点发生在第三年开学，洛长陵和家里的“财神爷”闹翻了，失去了经济供应，从“散财童子”变成了“敛财童子”，那群小弟非但不能从他手里得到好处，反而还得借钱给这位大爷挥霍，于是手底下的人造反了，一个个的全跑了，赶着巴结别人去了，洛长陵成了光杆司令。
人生得意的洛长陵何时经历过这种低谷，他拉不下脸回家给老爹认错，又四肢不勤干不了给人端盘子倒水的活，每天饿的前胸贴后背，走路都打晃，短短一个月瘦了二十多斤。
后来有一天晚上，在他快饿晕的时候一只鸡腿出现在他眼前，洛长陵也没管是哪个人给他的，直接抢过鸡腿大嘴嘛哈吃了起来，等吃完才看见面前的人居然是他最看不惯的人死对头，云墨染冷静地递给他一张纸巾，依然是那种欠揍的语气：“把嘴擦擦，恶心。”
洛长陵也没客气，没好气地接过纸巾狠狠擦了擦满嘴的油光，又很没形象的擤了一把鼻涕，不知不觉眼前忽然朦胧起来，鼻头也有点酸，好像有一滴水落在了纸巾上，还是热的，热到发烫。
人只有在落难时，才能看清楚周围人的真面目，洛长陵从此收了心，不再跟那群所谓的“朋友”四处花天酒地，而是做了云墨染的跟屁虫，两人渐渐成了莫逆之交，时间越久他越觉得云墨染这个人是个值得结交的人，他不但有上进心还非常有理想有抱负，洛长陵每次跟他谈话都受益匪浅，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世外高人。
遥想曾经，感触良多，洛长陵唇角不知不觉上翘，连眼光都带了几分暖意，谁不怀念少年时，不识愁滋味，连仇恨都如此简单，只是因为他考了第一你考了第二，化解仇恨也如此简单，仅仅因为在你最无助的时候他给了一个鸡腿。
回忆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满目疮痍，洛长陵重新溯游到废弃工厂内部，眼前的云墨染鬓微霜，眼里已失去少年特有的纯真，他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温良的少年了，当日青春洋溢的脸上已经布满沟渠，纵横交错着多年的风霜雨雪，而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洛大少爷。
“墨染，一路走来我们都老了。”洛长陵怀着无限感慨的说，“我那时身边围绕着一群朋友，却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云墨染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赤子之心，虽然他不肯承认，即使在帮助别人时也一副冷淡的面孔，但他的双手却在努力把人从泥沼中拉出来，不像那些表面上笑脸相迎的人，手却在暗处朝你背后捅刀子。
云墨染闭了闭眼，胸腔一鼓一鼓的，好似在酝酿力气：“是我瞎了眼。”
洛长陵却像没感觉到他的刻骨恨意一般，仅是轻轻笑了笑：“这辈子还能活着见你一次，我已无憾。”
“都到这时候了，洛长陵，你能不能不要再恶心我。”云墨染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和谐，“是你像一条毒蛇一样咬着我，让我甩都甩不掉，我当年已经释怀了，可是你为什么非得把我逼上绝路？我想与你相安无事的。你不但抢走了我的爱情，还要摧毁我的事业，伙同沈平秋、赫旭辉以及薄市长害得我债台高筑，最后竟派人打断我的腿把我套上麻袋扔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