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燕十六(1 / 2)
龙九,大名龙湛字明皓,是澹王府的世子爷。自小锦衣玉食,活得像尊佛爷。他爹,曾经大名鼎鼎的九王爷,见他天天焚琴煮鹤,糟蹋大好年华,便把他丢到神捕司的武堂,让他在里面摸爬打滚了三年又三年。
神捕司里以段泊舟为首的那群捕快,吃着朝廷的饷粮,领着朝廷的俸禄,骨子里还是在刀尖舔血的江湖人。这从他们死活不肯取字,便可看出。
大煌皇朝的高祖曾明令江湖人不能取字,以显他们低贱地位。只可惜低贱不是靠人说的,是靠实力说的。只要一个人够强,就算他叫二狗腿,别人也得跪着叫他爹。所以江湖人从来不在乎这些。不取就不取,爱怎么玩还是怎么玩。
神捕司众人对龙九的态度亦是如此,管他是澹王的第九子还是乌龟的第九子,来到武堂,就是供他们蹂躏的。
曾经衣来锦衣玉食的小公子长大了,认为江湖就该是这样的江湖。
鲜衣怒马,恣意飞扬。
直至他遇上燕十六。
*
龙九看着燕十六,看着他握着未出鞘的小太刀,如同握着一根黑漆漆的铁棍,向他迎头劈来。
刀未出鞘,却已有雷霆之势!
龙九心里颇有一些复杂。一方面,燕十六竟用未出鞘的刀和他对打,明摆着小觑他;另一方面,此时此刻太刀已至,他不得不承认燕十六确实有值得嚣张的本事。
龙九收剑,如舞动一条灵蛇,挑向燕十六的手腕。这一角度他选得极其刁钻,正是燕十六这一套大开大合刚烈刀法中的破绽。
段泊舟曾说过,他眼光毒辣,善捕捉可趁之机,且剑意灵动剑法清奇,恰适用于从危机中破局。
燕十六双眸一亮,仿佛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他没有退缩也没有闪避,只是手腕微微一提,任由短剑滑过他的手臂,“滋啦”一声撕开一道血痕,鲜血一连串地滴落,而那把小太刀却在此时“呼呼”扇到了龙九的耳后。龙九猛地一缩头,堪堪避过,但是耳朵被凛冽刀风所伤,一时“嗡嗡”作响。燕十六恰在这时换左手倒持太刀刃部,右脚向前,微微侧身,以刀柄那端作头,势如破竹向龙九腹部撞去!
龙九怎么想不到未出鞘的小太刀还能当长枪使用,大惊之下他明明看到燕十六出招依旧有诸多破绽,但是这一撞气势太盛,竟带有几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电光火石间他想尽办法也无法格挡!龙九顿时被这堪称破军一击撞得如秋风扫过的落木,身前身后仿佛都被干净利落地刺透。
龙九疼得全身一阵抽搐,翻滚的胃水顷刻间涌上了口腔。
他那灵秀的架子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他张嘴一吐,单膝跪地却不愿就此认输,咬咬牙,干脆就着如此姿势凌厉向上倒刺一剑。
这一剑来得倒是相当出其不意,刺向的地方也相当有趣,竟是燕十六的命根子处!
洛长天简直看呆了:“堂堂世子爷,用这么阴损的招数真的好吗……”
籽莲赞道:“我倒觉得此招极妙!”
燕十六也呆了呆,本能后退一步。接着只见他左手倒提刀鞘一抖,太刀落下一半,寒芒乍现。他大甩胳膊,却是持着这刚落一半的太刀和黑色刀鞘组成的奇异武器,荡出千钟齐鸣之势,瞬间打飞了龙九这阴冷一剑!
这一式简直是神来之笔!用太刀者皆会施展拔刀术,但是没有一人能像燕十六这般将拔刀术用得如此巧,如此妙,如此变化多端!
“抖落太刀以增长武器长度,刚好够着那短剑所在的刁钻位置,妙!”洛长天喝彩道。
而此时小太刀也顺势脱离刀鞘,在空中旋了一轮圆月,燕十六用手一捞,恰把它握在手中。
流畅的弧形像女人曼妙的曲线,光芒在上面流转,最终凝聚在刀尖那一点。
既邪魅又迷人。
这就是“鬼切”。
而这把刀,恰恰停在龙九的鼻尖前。
“好……强。”籽莲喃喃道。
洛长天道:“那是自然。我早就说过他够狠,出刀鲜活锋利,与他本人性子倒是大不同……”
不,并不是因为这些……籽莲只觉自己心脏抽搐,一时间竟无法呼吸。
——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既偏执又疯狂的……
此时,楼下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世子爷却在一片倒抽气声中轻轻笑道:“你的刀到底还是出鞘了。”
燕十六听了,目光微动。但见春日下木楼中,鬼切的光与影子齐齐拓在龙九的脸上,好像一幅画,继而印在他颤动不安的眼珠里。
他涩涩地开口:“我出刀,必见血……你还要继续?”
龙九剜他一眼。他一向讨厌燕十六这般说话,就像纸鸢欲断的线。然而,自龙九认识他起,他就一直这么一副样子,瑟瑟缩缩,仿佛永远伸不长手脚。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这般,还是天生如此。
*
龙九初遇燕十六,是一个冬天。
那大概是十年来江南最冷的一个冬天。
赫燕门发生了一场命案,死者是燕飞南,正是当时赫燕门的门主,燕十六的养父。
本来江湖上发生的寻常命案,神捕司是不会介入调查的,除非江湖人私斗危及了平民的安全,或用武力暗杀朝廷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