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撕扯(1 / 2)
南安的体质不算好,一年到头总免不了头疼脑热,对打针吃药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可这次与以往不同。
这一次,她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药石无医的痛苦。
身体一阵一阵冒冷汗,高烧迟迟不退,喉咙里像塞着两块炭,把脸颊烧得通红,头痛欲裂,怎么也没办法睡着,只能咬牙生生忍受着身体里摧枯拉朽的疼痛。
半梦半醒间,她呜呜地哭,整个人缩成一团,如同受惊的小兽,全身颤抖着,眼角溢出大颗的眼泪,干裂的嘴唇被她咬出一条血痕,松开时无意识地喊着阮北宁:“哥!哥!我……难受……”
“我在呢!南安,我在这里……”阮北宁靠坐在床边给南安喂了两颗退烧药,连人带被子把她搂进怀里,一点点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头发,眉头紧皱,眼底积满了阴霾。
“那个……”萧倦端了杯热水在床边守着,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好半天才壮着胆子开口,“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让桑娆帮她把衣服换了。”
阮北宁并不看他,也不去看桑娆,轻轻放下南安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桑娆一边找衣服一边给萧倦使了个眼色,萧倦立刻放下杯子跟了出去。
房门从身后被轻轻关上,“咔哒”一声,仿佛绷断了最后一根维系理智的弦,阮北宁的眼角狠狠**了一下,隐忍许久的怒气终于再次爆发。
他冷冷地盯着萧倦,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地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桑娆也早知道了,还有苏韵,你们所有人合起伙来骗我,是不是?”
萧倦艰难地点点头,脸上满是歉意,再没有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阮北宁伸手扶着身边的木栏杆,指甲狠狠抠着深浅不一的木纹,刮擦出细微的声响,“是我的错才对,被你们骗了这么久,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萧倦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缩着脖子一遍一遍道歉,恨不得朝阮北宁磕个响头:“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是我把南安带坏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谁怪你带坏她了?你跟苏韵来往我有说过一句不好吗?”阮北宁面寒如霜,显然是气极了,音量都控制不住地拔高了,“问题是南安跟你不一样!”
他愤愤地拍了一下栏杆,转身指着紧闭的房门:“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这么爱钻牛角尖的人,要是转不过这个弯该怎么办?”
萧倦还想说几句“他们就是补补课”,“也没怎么样”,“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好了”之类的安慰,张张嘴却只是叹气。
那可是南安,从小到大被阮北宁捧在手心里的,最亲最疼的妹妹。
再多的安慰,对此刻的阮北宁来说都毫无用处。
身后的房门被悄悄推开,桑娆先是探出半个脑袋,然后深吸一口气,关上门一步步挪到两人中间,眼巴巴地看着阮北宁:“这件事我也有错,你骂我吧。”
阮北宁紧抿着嘴角,见她耷拉着眼睛,头发还湿漉漉的,身上的湿衣服也没来得及换,面色稍霁,语气还是硬梆梆的:“去洗个澡吧,把衣服换了。”
桑娆犹豫着点点头,回房间找了睡衣,大气也不敢出,一溜烟下楼洗澡去了。
阮北宁倚在栏杆边沉默片刻,渐渐冷静下来,掏出手机递给还在发呆的萧倦,满脸都是倦色:“叫外卖吧,我没心情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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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还未停,过了好一会儿外卖才送到,有一碗粥是点给南安的,阮北宁冷着脸把粥一勺一勺晾温了,端着餐盒往楼上走,关上房门之前忍不住侧脸瞥了桑娆一眼:“你们先吃,我喂了她再下来。”
萧倦和桑娆坐在客厅里面面相觑,茶几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卖相也算不错,可两个人都没动筷子,听见楼上关门的声音,紧绷的神经一松,终于双双瘫倒在沙发上。
“我真没想到宋凉那小子居然是这种人!”桑娆猛捶了一下沙发,把手边的抱枕压成一团还不解气,义愤填膺地跟萧倦告状,“你今天是没看见,他妈那副架势简直要活吃了南安,他就躲在后面看热闹,好像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萧倦抹了抹被雨打湿的头发,神色萎靡,又郁闷又自责:“也怪我,一直忙着苏韵的事,没顾得上南安这边。”
桑娆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叉着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鼻子里喷着粗气,活像只炸了毛的猫:“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说,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现在再生气也没用啊。”萧倦从餐盒旁边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一边掰一边斜了她一眼,“你也是,早就让你跟北宁坦白了,你偏不听,现在闹成这样,怎么收场?”
桑娆被他问住了,红着眼睛坐下来,左思右想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我就去找宋凉!我倒要好好问问,什么叫南安先‘勾引’的他?这个王八蛋,一句话就把自己摘干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冰清玉洁呢!”
一想起南安的样子她心里就不是滋味,说到底,这段孽缘是在她的牵线搭桥和不断怂恿下才开始的,比起宋凉,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姑奶奶,你可别再惹麻烦了!”萧倦刚说完这一句,听见楼上阮北宁开门的声音,赶紧埋头吃饭。
见桑娆还是一脸愤愤不平,他又轻轻踢了踢她的腿,低声告诫:“我告诉你,他们俩今天就算是完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最好,你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北宁非气死不可!”
一提起阮北宁,桑娆顿时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抓起筷子乖乖扒拉着面前的饭菜,迟迟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除了愧疚和后悔,还有一种深深的惶恐,既害怕阮北宁责怪她,又担心他不怪她,干脆从此与她生分。
那她长久以来最想对他说的话,就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思来想去,直到阮北宁下了楼,坐到旁边的小沙发里开始吃饭,桑娆依然惴惴不安,掉出来了。
委屈,自责,害怕,后悔,所有情绪乱糟糟地堵在心口,她一丝一毫都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把它们拌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起咀嚼成碎片,慢慢咽进肚里,藏了又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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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来越深,窗外暴雨如注,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几道闪电如同雪亮的利爪,骤然撕开了漆黑的天幕,把少年那张堆满痛苦的脸彻底暴露在强光下。
宋凉呆坐在书桌前,被突如其来的闪电惊醒,终于回过神,缓缓松开紧握了一个下午的左手。
掌心嵌着四个深深的指甲印,在灯光下透出淡淡的血痕。
疼痛清晰而彻骨,一路连绵而上,蔓延至心脏的位置,他低下头,大口大口呼吸着,试图把周身压抑的空气都吸进肺里。
有双带泪的眸子在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像是某种暗示,他眨一眨眼睛,呼吸一窒,视线立刻变得模糊不清。
身后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敲响,还不待里面的人应声,宋母就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