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小猫（1 / 2）

“海唐？”

哥哥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一般一抖, 嘴巴开开合合：“你是那个——海唐？可是, 你早就——”

“嘘……”

海先生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安静。”

哥哥灰绿的眼睛在小幅度地快速来回转动, 嘴里不断地试探道：“谁让你来杀我的？我猜是尼尔？还是福三达？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我都可以给你双倍！只要你放我走……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个儒雅的海先生已经不见了，他狭长的眼瞳闪着泠泠的光, 凌乱的发丝沾在脸颊上，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唇畔。

仔细看去, 原来他天生笑唇，平日里哪怕不说话也显得温和极了，而在眼下，却平添了一丝诡异。

他缓缓地向哥哥走去, 鲜血淌了一路——那是老黄的血。

跑不掉了。

哥哥目眦欲裂,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找来的这个人……这种人怎么会答应来杀自己的！

这可是二十年前就消失不见的，手刃了无数大星盗的——

雇佣刀, 海唐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种只出现在传说中的人物, 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你该感谢高木先生。”海先生拧了拧手腕，发出咯咯的声音, “假如不是他, 你十八年前就死了。”

他回来得太迟了,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销毁, 除了一地灰烬。

在那个漫长, 残阳如血的傍晚，许久不曾涌上心头的血腥气又在蠢蠢欲动，目之所及皆是苍白血肉，躁狂的痒意在一瞬间从脚底冲到头顶，他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他推开如织的人流，身后谩骂声不停。他涉过棕色的河流，膝盖以下被腐蚀出血，在水中蔓延开。

红色的云压住红色的地，他穿过暗红的雨幕，终于回到那破烂的小屋子。

高木先生曾说：“从今往后，你不要杀无辜的人。”

他答应了，他必须做到——在找到证据前，他不会动任何人。

海先生看着在地上瘫软成一团的人，他蹲了下来，匕首如插、入黄油一般轻松地没入了哥哥的肩膀。哥哥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声，用力挣扎起来，海先生慢里斯条地按住他：“急什么，留点力气吧。”

他一用力，骨骼发出咯吱一声，关节就分离了。

这下哥哥是真的叫不出来了，他脸色灰败，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海先生伸手在他鼻子下一抹，细小的粉末让哥哥又清醒了过来。

他惊恐地看着哥哥，伸出还能动的手向前爬去：“饶了、饶了我罢……”

“不可以。”

海先生的心情从未如此之好，他几乎是在享受这一过程，细致而耐心地。

何况，这人身上不知有什么东西，肉眼可见一层浅浅的白光在伤口上浮动，伤口在缓慢地自行恢复。

这是某种精神力的作用，海先生不认为这人拥有这么温暖而强大的精神力——大约又是从哪里抢夺来的东西吧？

但是太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太好了，不是吗？

过程足足持续了半小时，这人起初还在说着求饶的话，试图利诱他放过自己，到了后面他只希望快点死去了。

求死而不得是世上最痛苦的事。那温暖的白光还在试图恢复他的伤口，但已经没有起初那样快了。

最后，这人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看了一眼海先生，灰绿的眼睛失去了生气。

他死了。

海先生扔下匕首，发出咣当一声。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鼻腔间缭绕着血腥气息。

最初的狂热过去后，心里并没有意料中的快乐，反而空荡荡的，那些被恨意压抑着的思念与悔恨终于一起涌了上来，叫他喘不过气来。

好累……

海先生扶着墙站起来，背后却突然一亮。他茫然地转过头去，却惊讶地睁大了眼。

一地狼藉中，一个闪着银白色光芒的小东西可怜兮兮地站在血迹里。

一只精神力凝聚而成的小猫。

它毛发柔软干净没有沾染一丝血迹，墨绿色的眼眸十分美丽，此时却显得十分没精神，似乎是消耗过大用尽了力气。但即使是这样，它依旧歪歪扭扭地朝海先生走来，最后用爪子抓住了海先生的裤脚，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

一个荒谬的猜测出现在海先生的脑海里。他屏住呼吸，慢慢地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久远的，熟悉的气息让海先生心头巨震，他张口却说不出话，眼白泛红。最后他扭过头去看别的地方，涨红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沉……

是你回来了。

——————

世人千千万万，这一处上演着喜剧，那一处却上演着悲剧。

莫凡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他安静如鹌鹑一般地站在远远的角落里，不愿去面对陆腾已阴沉的脸。假如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

一定会在十几天前把重伤的陆腾已掐死，毫不犹豫地。

陆腾已像是被气到了，不太想理他，转而细致地检查起沉酒的伤势来，十分钟后他说：“还行。”

还行就是暂时死不掉的意思。

沉酒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陆腾已咧嘴笑了笑，背对着莫凡，他以莫凡听不到的音量说：“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