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能当饭吃吗（2 / 2）

猴子又哼唧了两声，回身一蹲，一猴爪子搂住地上的小板凳冷不丁从他屁股下扯出，然后意料之中的将他跌坐在灶台边上的空地处，待他回过神来转身捞它的时候，它嗖的一下上了灶台，再一跃，猴身已经高高倒挂在房梁之上，只一条长而卷曲的猴尾巴在半空垂荡着。

显然是对这样的日常已经习惯了，他只向上撇了它一眼，便没再说什么，把板凳拉过来重新坐下，依旧后脑勺对着石小荞，说道：“客人，自己添茶吧。”

石小荞见缝插针，赶紧接话道：“我叫石小荞，石头的石，大小的小，荞麦花的荞。”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尴尬地发现，对方可能根本没打算搭理她。那只对着自己的后脑勺丝毫反应也没有，让她准备在嘴边下句出口的一句“你呢，叫什么名字”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又给噎了回去。

好在这时候他将手里最后一根柴也添进了灶膛，站起来拍了拍手，开口说道：“小白，饭好了，去叫小丝瓜过来吃饭。”

一拉开锅盖，饭食的香气扑鼻，抬手自墙上钉着的木架子上拿下一个竹笸箩，又从灶台上一个木盆里捡起几片干净的芦苇叶铺在里头，将锅里箅子上蒸着的红薯挨个捡进笸箩里端上桌，随后又盛了喷香浓稠的白米粥上来。

石小荞瞅着自己面前的米粥和红薯，人生第一次被这么简朴的食物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简直要双手合十诚心感谢一番上天赐食之恩。

摸起面前摆放的筷子正要开吃，硬是被对面四只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不得不停住动作。

一道视线仍旧来自之前房梁上吊着的那只叫“小白”的猴子，另一道来自一个目测十岁上下的光头布衣小少年。

方才乍一看到这小少年，石小荞当即便领悟了这种省事到闹着玩儿似的起名风格。小白的双耳尖上各有一簇白色的毛，所以叫小白。眼前这个小少年穿着一件鲜绿的绸袍子，面庞虽生嫩，却偏偏透着一股苦闷沉郁之气，身板单薄，配着他细长的个头，可不正像是一根刚在秧上结出不久的“小丝瓜”。

要不是眼前这段饭还没蹭上，石小荞指不定就临场发挥她的聪明才智，开口对着那灰衣青年说上一声“你的名字一定就叫小灰”。

小丝瓜单手竖掌于面前，看着石小荞一开口，变脸似的瞬间将那种苦闷沉郁打破，透露出一个少年的稚嫩外加一点滑头：“阿弥陀佛，姑娘面善，初次见面竟似见到故人一般亲切，敢问姑娘，莫不是从前我们真的在哪里见过？”

石小荞一愣，内心不由感叹于自古以来搭讪方式的高度统一，以及“套路”这一东西的代代相传。

“嗒嗒”两声，筷子敲着桌沿的动静，一直坐在对面的那灰衣青年简洁说道：“你自出生不足百天就在这里，除了我和小白应该没见过旁人。”

小丝瓜的套路被当场戳穿，尴尬地收回视线，喃喃辩解道：“佛家人不打诳语，缘分这东西玄妙，并非只有现实见到才算见......”

石小荞差点笑出声来，自进到这间屋子后一直别别扭扭的气氛瞬间减缓了不少，当即便一本正经回道：“小师傅说的是，缘分这般奇妙，没准我们还真就见过，或许就是在前世。”

小丝瓜当即喜笑颜开，抬头道：“善哉！姑娘所言甚是，真有缘分必不只拘泥于这一世。”

石小荞正要再说句什么，灰衣青年手握着筷子，反手向下屈指再次敲了敲桌面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一句话被噎回去，石小荞就只能冲着小丝瓜笑了下，埋头对着面前的食物使起劲来。

这一餐饭吃得别开生面，尽管石小荞已经尽力在维持自己的吃相不至于过于狼吞虎咽，但是等她吃饱喝足终于注意到对面那三人、哦不、是二人一猴一言难尽的目光时，才隐约觉察出，自己可能维持的并不成功。

“呃......那个、我来收拾碗筷吧。”石小荞放下碗，冲着面前三个尴尬地笑笑。

“不必了，这个是小白最爱玩的游戏，旁人用不着插手。”

对面猴子“唧唧”了一声，大概是在回应他这句话。

灰衣青年说完这句话就要站身离开，石小荞赶紧又开口道：“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他道：“既是过路之客，何必知道名字。”

石小荞装作没听懂他这句明摆着的“饭吃完了赶紧滚”的逐客令，接着说道：“我一时不小心误入此地，却不知道此地是何处，出了此处我又该往哪里去，所以我能不能......”

他突然沉下脸来，上身微倾凑近石小荞的脸，说道：“既然对此处一无所知，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他的头发一半束在发顶，另一半垂落肩侧，石小荞心跳陡然漏了半拍，眼睛避开他的视线看向一边，突然“呀”了一声，手指向上伸出，惊讶道：“你的耳朵，是不是和那些黑衣人打架时伤......”

他身子迅速向后直起，躲开石小荞马上触过去的手指，抬手到发上一抹，被发带束起的那一半头发迅即散落，彻底将洇着血迹的耳朵遮挡住，语气不大爽快道：“无事，不过是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土耗子给咬了一口。”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