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骗子（2 / 2）

路海遥飞快说：“我不是！”

归采冷冷地看着他。

路海遥偃旗息鼓，蔫了吧唧地说：“我是。”

“去过海不枯吗？”

路海遥脑袋上的头发都服帖了，他缩在阴影里，委委屈屈道：“去、去过。”

因果循环，路海遥求救时归采救了他一命，他就必须得了结这个因。

“把他带去海不枯，陪着他等我回来，”归采腾出一只手，随意一挥，一把小剑成形，飞入路海遥眉间，留下一个浅金色的印记，“我们之间的因果，就算了了，你不是人，我很清楚。”

剑光闪烁，很快又归于无，过了几息，那个印记便与皮肤融为一体，消失无踪。

路海遥惊恐地睁大眼睛，伸手摸自己的额头，冷汗直冒，心里还没冒出来的小心思一下就灭得干干净净。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放之四海而皆准。

归采说：“重山，就拜托你了。”

一日后，海不枯，蜃楼阁。

深海地动并未对海不枯造成什么损害，市集仍旧喧闹繁华。

店铺插着的青色长幡在随风飘动，沿街叫卖吆喝声，小孩玩耍的欢笑声交织成一片，在海不枯上空回荡，惊得海鸟蹿上天空，扑进云彩之中。

蜃楼阁是海不枯最好的几家客栈之一，靠着海岸边，推开窗子，就能望见蔚蓝无边的海面，这里和市集隔得不远，但墙壁上布下的阵法，却在喧闹中开辟了一处难得的清净地。

床上的谢水荇正在沉睡。

他梦里乱糟糟的，看什么都是花里胡哨，像是把五颜六色的泥状物搅在一起，什么都看不清楚。

偶尔他能听见有人在呼唤他，听得仔细些，却分辨出那不是他的名字，可等那声音再响起时，他却清楚地知道，那个名字的主人就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像沉入海底，缓缓上浮。他能看见斑斓的鱼群游过，甚至能瞧见在妖市上呼呼大睡的大家伙，偶尔翻身，露出雪白的肚皮。一切都那么宁静。

他渐渐浮上水面，新鲜的空气灌进他的肺里，将他从梦境中使劲拽了出来。

他醒了。

谢水荇睁开眼睛，耳边就炸开一道惊雷般的叫声。

“哇，你终于醒了！”

睡得太久，他脑子还有些混沌，努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一张讨喜的娃娃脸随即映入眼帘。

看着好眼熟，怎么那么像那个卖神仙水的小骗子？

谢水荇思维慢了半拍。

——神仙水？

——那个小骗子？！

他瞬间就清醒了。

谢水荇猛地坐起来，一把拉住床边的路海遥，反剪他的双手，恶狠狠道：“小骗子，我师父呢？”

路海遥猝不及防被制住，双手背在身后，疼得他眼泪花都飚了出来，他哭着嚷嚷：“放、放手，我给你解释！我给你解释，你先放手！”

谢水荇愣了一下，松开手。

路海遥一下原地跳起，他红着眼睛，举起手腕，凑到嘴边呼呼吹了几下，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水荇，瞧起来我见犹怜，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谢水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恐怕冤枉了这家伙。

“不好意思，”他说。

路海遥声带哭腔：“没、没事。”

谢水荇盯着他：“我师父呢？”

“去绝境了，”路海遥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谢水荇再次暴起，把他揍得泪洒当场，“我先说啊，是他让我照顾你的，让你跟着我，不许乱跑。”

用目光丈量着他与路海遥之间的距离，谢水荇陷入沉默：“……”

他如果还是那个魔头谢水荇，路海遥怕他还算情有可原。

可他他现在分明只是个手无寸铁、身无修为的凡人吧，为什么路海遥这么怕他？

听路海遥断断续续地把来龙去脉一股脑倒出来，谢水荇许久没说话。

“唉。”他只能叹气，归采倔脾气远超他估计，木已成舟，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选择。

谢水荇收拾了一下心情，抬头望着恨不得退到窗边的路海遥：“你叫什么？”

“路海遥。”

“路远，海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