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小黛靠在轮椅上，飞白推她出门散步。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得让人泛上困意。确实很舒服，她的背后是软枕，腿上贴了膏药，又盖着细绒毯，飞白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汤水饭食都要亲自喂她，小黛手足无措，甚至是惶恐。她不愿意做米虫。

“飞白，”她实在不习惯这样被人养着，怯怯道，“这些事我可以自己来的。又不是拿不动……”飞白置若罔闻，只让她张嘴，来，吃药。苦涩的中药，飞白吹了热气，一匙一匙喂进嘴里，小黛忍了又忍，想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飞白都不让。

“小黛，这样难道不好吗？你现在只要养好身子，不要劳心劳力。”飞白话语淳淳，很果决。小黛许久才嗯了声，绞着手指。她不敢再说什么，前些天她想下来走一走，和飞白吐露些这样的意思，飞白虽然态度温和，小黛却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以为意来。这让她很不安，尽管飞白仍是百般温存，柔情蜜意。小黛并未沉溺，反而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既看不见，也走不了路，现在连端碗吃饭都做不了主。

飞白见她脸上有些意兴阑珊，将喝完的碗匙一放，发出一声脆响。小黛微微一颤，头垂得更低。飞白细细看她一眼，不由无奈，这丫头怎么这样敏感多疑。

“我并不是想要拘束你，小黛。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像寻常的女孩子那样，有一双好眼睛，可以健健康康地跑跑跳跳。”她平静道，推着小黛的轮椅。不远处的梅花初开，一片明艳艳的朱红色。

“而不是现在，落了一身大大小小的病痛，就连走路都异常艰难！医生和我说的时候，我既害怕，又恨，为什么当初不能带你走，害你平白吃了这么多苦。”她摸摸她的脸，声音尖利起来，“我怕你一眨眼就不见，又怕你与我生分了，我总会梦见你，可是醒来又不见，小黛，我怕极了！除了对你更好，我也没有什么能补偿你的。”

小黛心中涌起一阵阵的酸涩和柔软，听她说得字字恳切，不由心痛哀伤。原来是她误会飞白了！小黛又要流眼泪，怕飞白不喜欢，于是忍着泪意，瓮声瓮气地道，“对不起，飞白，是我错怪你了，请你不要生气。”

她拧着纤细的眉，急切道，“我只是不想成为飞白的拖累，我，我虽然残疾，却绝不能活得像个废物一样……如果我只能依附在别人的身上吸血食肉过活，那还不如死去得好！”小黛的声音低下去，却又坚定。她慢慢抚摸着飞白的手，“我知道自己不能保护你，可是我也想让飞白起码也有个依靠。”每一个深沉的夜里都是挣扎，那样孤苦无依的滋味，实在太沉太重，她也不愿再次回顾。飞白想必也如此。

女子之间的绵绵情意，多为临水照影的惺惺相惜。小黛没有男子皮糙肉厚的筋骨，永远无法为飞白两肋插刀遮风挡雨。她敏感，脆弱，警觉，成了惊弓之鸟，唯一能给予飞白的，也只有这百转柔肠和她的一颗真心。

飞白怔怔，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愧色。方才那番话，固然是出于自己的心思，却也是为了安小黛的心。什么时候该用雷霆手段，什么时候该用怀柔之言，对飞白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可像小黛这样简单却令人动容的话语，之前从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对小黛，是否也太过霸道自私？飞白低眉，神色一刹那很复杂。

她唤小黛的名字。她温顺抬首，飞白俯身，抵着她的额头。

“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小黛摇摇头。

飞白塞了一颗蜜饯在她嘴里，“之前你给我的香袋，我没能一直留着。真可惜，再给我做几个，好不好？”小黛咕咕笑，“哪里需要那么多，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

飞白说的话甜得要腻死人。“小黛给的，都是最宝贵的。”“真的？那我挖一把泥，你也要？”小黛仰着脸忍住不笑，可那嘴角小小的梨涡分明陷下去了。要要要，哪里能不要！春色乍露，飞白怎么能忍，情不自禁地俯身啄她一口，撬开贝齿，舌头伸进深处挑逗。中药的苦涩和蜜饯的甜蜜裹挟成了特殊的滋味，小黛呜噜呜噜地与她回应，直到呼吸不太顺畅飞白才放开她。小黛喘了口气，侧过脸，双手抓着帽檐，再往下扯一扯，遮住大半个脑袋才小声道，“你要把我帽子顶掉了。”她有些委屈。

小黛到底还是个爱美的姑娘。飞白想到往她怀里钻的那个小秃子，不由蹲下身抱着肚子狂笑。飞白笑得鬓发散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直笑得腿肚子都抽疼。肌肤之亲都有了，还在意她嫌她丑吗？她将小黛的手往自己脸上抹，才静下一会儿，又笑得发抖。那笑意点着了欲、火，从小腹蹭蹭蹭往上窜，飞白直觉不好，若非顾忌着她的身体，真想把这个姑娘按到巫山深处去。“你真可爱。”飞白忍不住叹息。小黛表情犹自懵懵懂懂，她说了什么笑话吗？

“真想和你在草地上打滚，什么都不管不顾，从山上滚到山下，滚到水里融在一起才好。”飞白说着肆无忌惮的话，又舔咬小黛的耳鬓，暧昧的舌尖轻拢慢捻，直将小黛弄得面红耳赤，不理会她了。飞白清楚，再逗下去，小黛就真要臊了。于是她折了一株梅花，朱砂一样浓艳的色泽。递给小黛，看她垂下头，嗅嗅梅花的幽香，抚摸着柔软的花瓣，很是开心的模样。折了梅还要祈愿，小黛想了想不由微笑，露出几粒雪白的牙，“我想和飞白，长长久久在一起。”飞白眉眼也化成脉脉春水，两人手指交缠，“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