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蛟（1 / 2）

气氛一下尴尬了起来，阿季的面色由赤转青，前一刻仍在往外蹦着脏字的一张利嘴也乖乖地闭上了。

段良修则是神色如常，一脸平和，仿佛方才无事发生。

阿季内心憋闷，他一口一个“龟孙”的刚骂了人家，人家接着便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他脱险，这跟直接掌他季某人的嘴有什么分别？

他偷偷看了一眼段良修，又迅速把视线移到了地面那不知名生物的尸体上。

幸好，人家好像不准备对他的谩骂作出回应。

阿季一脚把那不知名生物的半截尸体踢翻了过来，见那玩意儿似蛇非蛇，模样丑恶，有些后怕的同时更为自己的无礼感到歉疚。

顾彻不知阿季为何突然发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回神，一边轻轻出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刚才什么情况？”

阿季一顿，对他勉强一笑，只回了三个字，“没什么。”

这话明显是在敷衍。顾彻已经从这三人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但他目前只能肯定一点：阿季有事瞒着自己。

顾彻太了解这人了，也非常清楚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这家伙同别人吵架发现自己不占理时，因为考虑怎么道歉而愁出一双八字眉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阿季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后，这才敢重新直视段良修。尽管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像极了怀春含羞的黄花大闺女，不过态度尚算端正，“良、良修兄，刚刚……多有得罪，谢谢你不计我这小人之过，你的恩情我季宗明记一辈子，今后若是……”

他干巴巴的一串话越说越长，段良修却轻易听不得别人承诺，温声出言打断了他，“宗明谬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说罢，段良修那一线薄唇略微一弯，弯出了个微笑的弧度。

墓坑狭小阴森，大探照灯的灯光与黑暗混在一起，四人视野之中皆是灰白一片。

阿季愣愣站在原地，看着段良修向自己静静微笑。

这个微笑，与他往常的倒也无甚不同。他眼中到底是没有笑意的。

但在往后的数十年里，阿季一直记着这个微笑。此时的他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只觉自己窥见了混沌中一点闪烁的星芒。

顾彻睇睇说话开始磕磕绊绊的阿季，又睇睇对面眉目清冷的段良修，有一刹竟从这两人之间咂摸出了些难以言明的意味。

他自觉后退几步，低头打量起了地上那不知名生物的尸体。

两截尸块凑起来看，大体是条蛇的模样，姑且先称它为蛇吧。顾彻伸出手臂同它比对，发现这蛇长约一米，蛇身粗过他并着的两条手臂。

这蛇未免太能长，而且黑不溜秋的蛇腹前后左右各生了四条触手样的东西，软趴趴的跟橡皮泥似的。

顾彻看的时候挨得近了点，立刻嗅到了蛇身上特有的腥臭味与墓坑中腐肉的气息。他连忙直起身来站着，避免与这极度恶心人的玩意儿近距离接触。

一旁的阿季同段良修把声音压得极低，不知在说些什么。他看阿季时不时点头，面色却愈发凝重。

江湛一直在他身侧，这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居然没有表现出多少不适，只是一言不发地站着，目光落在地上蛇尸上，眉头轻蹙。

这几天江湛与季、段两人经常来往，同顾彻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会对顾彻微笑，问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是对于从前的事，他似乎不打算给出任何的解释。

顾彻再迟钝也早应该察觉到，阿季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可他偏偏没有问清楚。

因为最近他忙着沉溺于“重回过去”的错觉中，无

暇顾及其他。

说不定这是他与江湛这辈子最后的交集了，说不定……过完这段时间，他可以开始学着放下了。

但是，自从踏入这个墓坑的那一刻起，他发现他已经没法儿继续欺骗自己。

也许，他其实并不十分信任江湛。

理智复苏后，顾彻渐渐反应过来，为什么江、段、季三人这一整个星期的相处模式让他频频感觉格外微妙？

——因为他把这三人的位置摆错了。按阿季的说法来看，江、段两人是阿季请来帮忙的，阿季在这件事情中占主导权。

而由江湛说的话中可知，是阿季对段良修“纠缠不休、非要强求”，段良修又一副无欲无求、只对江湛比较熟悉的样子。

弯弯绕绕一大圈后，主导权跑到了江湛手上。

事实究竟如何顾彻不知道，但是这个猜测非常合情理。

众所周知，他江湛与热心肠这样的词半分钱关系没有。要他撂下一堆工作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帮别人掏墓？即使阿季是天王老子下凡，恐怕也不能够使唤得动他。

幽暗的墓坑本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更何况顾彻是个疑心病重的。他这么揣测着看向江湛，两人正好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