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丧（2 / 2）

白韵旋的身子未曾移动分毫，转而问了清秋一个问题：“清秋，你可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清秋劝不动二小姐心中难受，言语中带着浓浓的涩音“奴婢不知。”

“今日是他向我提亲的日子。”说及此，她的眼中似乎忽然有了些光芒，星光流转，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寻得宝物的孩童般有了半分生气。

白韵旋口中的“他”自然是萧殇离无疑，只是这时间似乎……

“奴婢记得，皇上向娘娘提亲的日子，似乎并不是今日。”

清秋委婉的说道，她记得很清楚，皇上向二小姐提亲的日子是在十月初八，十一月初迎进的王府，而今儿个才值九月初一，并非皇上提亲之日。

白韵旋固执的摇了摇头，道：“不，就是今日。”

这么重要的日子清秋万不会记错，只是看着白韵旋语气坚定，清秋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顺着她的意，道：“是奴婢记错了。”

“怎么会不是今日呢？那日在清湖上，他亲口对我许诺：愿与我共结白首，良辰不负，永不离弃。”

“娘娘……”

清秋记起了，曾有一日二小姐偷偷跑出了府，一夜未归，回来后险些被将军打断腿，还是大少爷求情，将军才饶过了小姐。清秋曾经问过二小姐当夜去了哪里，可二小姐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满身的伤趴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傻笑，如今清秋才明白，原来那一夜二小姐是见了皇上，因着将军不喜欢皇上，所以二小姐便是冒着被将军打断腿的风险也还是什么也没说。

“清秋我这一辈子，经历了许多事情，也忘了许多事情，可只有那一日是被我刻在了脑子里，怎么也抹不去的。”

“娘娘，您别说了！”清秋恳求着，她实在不想看这白韵旋这般折磨自己的神情。

“那一夜我看到了一生最美的画面，我见证了千盏孔灯，只为我一人点亮，他站在我身旁，身着一袭红色，面如桃花，像极了迎娶我的如意郎君，清秋你可知晓我当时的惶恐与喜悦？那时的我紧张激动地说不出半句话，羞涩的不像是我自己。”

“当时他轻执着我的手，对我许下三个承诺：一诺，与我结为连理，永不相弃；二诺，许我一生荣华，皇后尊位；三诺，愿与我死后同穴，生死相伴。”

“娘娘，自古圣意难测，您何必执着于此！”

宫中几十载的光阴，清秋比任何人都看透了这里的肮脏与黑暗，这看似金碧辉煌的宫殿，实则就是一个吃人的地狱，不仅所有的人都是假的，连话也信不得半分，帝王的承诺就更是如此，一旦信了，便是一辈子折磨苦痛。

“是啊，信不得的，他说与我结为连理，永不相弃，结果早早便丢下我，入了棺椁；他许我皇后尊位，生死相伴，却对我三废三立，直言生死再不相见！我多可笑，竟苦苦守了这些话这么多年。”白韵旋眼眸的光彩，越来越暗淡，说至绝望处悲极反笑，一声声轻笑是嘲讽自己过去幼稚，也是祭奠当初的天真。

“他怀疑我，怀疑白家，一道圣旨便屠尽我白氏一族满门忠烈，如此血海深仇，可笑的是如今我听闻他长逝的消息，这里竟然会这么痛。”白韵旋指着自己的胸口，眉宇间皆是绝望。

“娘娘，就算是奴婢求您了，您就不要再想从前的事儿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您已经几夜没合眼了。”

那些曾经的美好早已烟消云散，属于白韵旋的萧殇离一早便死了，只留下了无尽的落寞与悲痛予她，当初年少的誓言成了愚蠢之极的笑话，但最可笑的是她也只剩下这些为数不多的笑话了。

“他现在留给我的，就只剩下皇后的尊位，这个位置，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那一刻，白韵旋就像一个痴狂的病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阴诡的气息。

清秋站在一旁，一时间竟也被吓的说不出话来。

随着“吱”的一声，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慌慌忙忙的快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对着白韵旋叩首道：“娘娘，怡亲王求见。”

“让他进来。”

“是。”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这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她迅速便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色，对着殿内的宫人吩咐道。

“奴婢/奴才，告退。”

清秋觉得，怡亲王此时来此必定不寻常，刚想提醒白韵旋小心，就听到白韵旋对她道：“清秋，你也下去。”

清秋担心白韵旋自是不愿意退下，焦急地说道：“娘娘，怡亲王来此必是来者不善，娘娘就留下奴婢吧，万一怡亲王想对娘娘不利，奴婢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接近娘娘的！”

清秋的话，白韵旋并未听进去，也可能是听进去了只是不在意罢了。

“我有分寸，你下去吧。”

“可……”

“下去！”

“是，奴婢告退。”听出白韵旋声音中已带怒色，纵使万般不愿，清秋也还是恭谨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