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安德烈(1 / 2)
00
同性恋敬健康与自由。
——priest《过门》
01
我不是gay。
我看着他以为自己说得很笃定,结果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转着他的笔,眼皮掀了掀又遮下去看着桌面上的那张什么都没写的白纸,然后毫无感情地哦了一声。
我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补充:“我跟那些gay不一样,我不会用什么小蓝基达发我的照片跟不认识的人约炮,不会穿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不会穿上印着‘我是同性恋’的彩虹体恤走上街头跟别人说,我是同性恋你愿意抱抱我吗。我不会。”
我在说的时候眼不停地瞥向他,他始终撑着头看着那张什么都没写的白纸,像是上边用蝇头小字写了什么国家机密,他甚至都没抬头看我一眼,但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像是米开朗琪罗的雕像只是脸上似乎比石膏像多了一丝活气的讥诮。
我停下来等他把头抬起来,在他抬头的瞬间我听到自己有些慌忙地补了一句。
那太傻了。
他笑了一声。
“安。”他顿住了。
我嗯了一声,在他的眼睛从病历卡一直扫到我脸上来后,我下意识偏了偏头看了眼窗外,才又慢慢回过头来把目光重新胶在他那张带有高加索人特色的雕像脸上。他的眼睛颜色很奇特,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琥珀棕色,尤其在一束阳光里显得更加通透,黑色的瞳孔像是一颗亿万年前的种子被封存在蜜色的琥珀里。
我看着他,说:“安德烈。”
他飞快地翘了翘唇角,眉梢跟着也翘了翘,眼角的细纹堆砌在一束光里我猜我要是再靠近一些我能看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他含笑开口:“艺名?”
“不是,我就叫安德烈。”我看到他眼睛在笑,不由自主地也笑了一下,“我妈小时候很喜欢安徒生童话,从小就想嫁给丹麦王子当王妃,然后生个孩子叫安德烈。但是我妈最后还是嫁给了我爸,不幸中的万幸是,我爸姓安。”
我一直在注意他的神情,他从我开始说到我妈想嫁给丹麦王子的时候就一直在憋笑,直到我说完我爸姓安以后,他终于是笑出声来,然后看着我挑挑眉:“你妈挺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的。”我也跟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笑起来我却有一种愉悅感,十分钟前捏着病历卡坐在诊室门外的长椅上惴惴不安又焦躁的情绪此刻一扫而空。可能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吸引人,有这么一类人他天生就长了一双笑眼,唇角弯起来的样子永远要比垂下去好看,笑起来好看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的话,有些人笑起来反倒不如不笑。而他这一类人就像是天生的微笑天使。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他耸了耸肩,指尖搭在骨瓷茶杯上。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又纤细,骨节分明,有着男性手型的基本特征但又不像普通男性一样宽厚,食指上有一节茧子,我猜是长期握笔留下来的。
“你是医生,”我低下头,“我不是gay,但是我不能对着女人正常那什么……这不正常,我肯定是生病了,而且我因为这件事一直睡不好觉。”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是想让我治好你的失眠症。”
概念有点偏。
“可以这么说。”
“那我们就从根源问题下手,安德烈,你说你不是gay。”他看见我点头以后又继续说,“你会对男人起反应吗?”
这个问题很尴尬,我会不由自主地被男人精壮的胴/体吸引,当我坐在公共浴室的更衣室里看见别人背心下蜜色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群时总会往一些奇怪的方向去想,比如说现在,当我注意到他的手之后,我的目光和脑子很难从他那双手上脱开,我不由自主地想如果那双手现在搭在我的腰上然后轻轻抚摸着我——这太羞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再注视他的眼睛。
“有时候。”我只能盯着自己的手指,简短地回答。
他耐心地追问:“一般是什么时候?”
现在?我不能这么跟他说。
我叹了口气:“不一定吧,可能是在学校的公共浴室,也可能是在其他什么地方,这种东西挺莫名其妙的。”
他笑了,转着手里的笔撑头看着我:“那现在呢?”
我不自觉地抖了抖眉。
“当然……没、没有。”我的手无意识地往裆部靠了靠。
他笑得很甜,好似一朵妍丽的花吐出花蜜,是我这种普普通通的工蜂实在是太致命的诱惑,或者是捕虫草,甜蜜却危险。
“你撒谎了。”
02
好吧,我确实说谎了。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gay意味着什么?”他看起来很愉悦,建立在我的窘迫之上。
“他们在软件上跟不认识的人约炮,他们聚在一起总会肆无忌惮地谈论着吸*和操洞,他们跟女孩待在一起告诉身边的人自己的性向,博取女孩的喜欢,然后假模假式地穿上彩虹体恤走上街头说要争取平权,自由做//爱。”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一样的神情。
“我不会这样做。”
“这是你看到的gay,”他托着腮看向我,琥珀色的眼睛里纹着阳光,“你看到他们站在这个社会的对立面,你看到他们与这个社会背道而驰,所以你不承认。”
“约炮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安德烈,你不能因为同性恋站在传统社会的对立面就把这个社会的黑暗强加给他们。在这个群体中,大多数人都像平常人一样,短发女孩未必就是同性恋,长发女孩也未必就都是异性恋,男人也是一样,不管是打扮得花里胡哨还是目遇平庸,不管是否去公开自己的性向,走上街头,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们不该魔化他们。”
“我们没有权利给他们打上标签,我们也没必要给自己挂上狗牌。”他站起来慢慢踱步到我面前,靠坐在桌子上。
“安德烈。”
我看见他抬起手,扬起来仿佛是一只将要狠狠地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和他一比我刚才的话实在是混/蛋,但是他却顿了顿落在了我的发顶,拇指轻轻蹭着我的额,用哄小孩的口吻跟我说:“安德烈,你没有生病,试着去接受它,好吗?”
“就算我接受了,那还能改变什么?”我丧气地垂了垂眼,“这个群体是异类,他们是不被承认的,我只是想让我自己看起来跟别人一样。”
“你错了,安德烈,你跟所有人一样,”他轻轻抬起我的下巴,看着像是在打量着我,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审视,也不得不迎上他的目光和纹在他眼睛里的阳光,“你看,你也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五官周正,虽然有些娃相但还是很帅气。”
他笑了笑。
“你觉得我呢,我看起来跟别人不一样吗?”
我摇头:“不一样。”
他有些惊讶地挑挑眉:“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