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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狗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
但又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学霸。怎么说呢,我家狗子不*全宇宙地稳坐年级前十但却是个体育生,高二分流他想都没想就跟老师说要学体育,任凭整个办公室的老师磨破嘴皮子差点拿唾沫星子把人淹死也梗着头不答应进尖子班。后来我问他原因,这货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尖子班早上六点就得到校上早读,一坐还得做一天,怪闷人的。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性生活难以得到保障。
我:……操。
我俩认识挺长时间了,溪地这个小地方从托儿所到高中有几所学校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你的初中同学可能是你的小学同学,你的高中同学可能是你的幼儿园同学,世界就是这么小,对我们来说就是换个地方,人还是那批人。
我跟我家狗子是小学同学,初中我在四中他在二中,到高中才又见面。对他的大名我早有耳闻,这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看着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料结果成绩那么逆天,*得一批,打篮球贼溜,净身高一米**的盖帽怪。
我从小到大其实也挺出名的,打架很出名。
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小时候那片儿那个风气不行,军区大院的规矩就是拿拳头说话,打赢了才是理儿,管你他妈的三七二十一,后来这毛病一直没改过来,一言不合就跟人干架。打架这玩意儿也是个技术活,软的避重就轻,硬的就跟他刚,看谁刚得过谁,反正老子从来没输过。不过我也有原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扫门前雪罢了,我哪儿有空去管人家瓦上落没落霜。
不过现在这臭毛病改得差不多了,一是没人招惹我,再是怕**。
想当年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根本不寻思这茬儿。**?我操别人还差不多。矮点儿怎么了,谁还不是一米多人儿呢,一米七六也有人权……七五就七五!事儿妈,爷爷不计较这一厘米——不能再舍了!
我也体育生,跑短跑的,高二开始跟他同班。本来体育班男生大都五大三粗,我比他矮了半个头也没他那么大块头,就被老师硬是按在了前排,但这不妨碍我跟他交流。因为我俩一个宿舍。
高中宿舍条件简陋,没空调没暖气,一屋挤上六七个壮汉,成天就跟大型生化危机模拟场似的,关一晚上窗户第二天一早就能熏死个人。
没办法,这就叫荷尔蒙。
他算我们寝室的奇葩,那活得跟庄子似的要多随性有多随性,想睡就睡,就是不去上课也得给自己睡舒坦了,臭脾气怪得很,他睡觉谁要是敢叫醒他保准今下午会在医务室度过愉快的一下午。瞅瞅这狗脾气,还天天恐吓我说只要我敢打架就让我第二天上不了课。
双标狗!翻脸.jpg
不过他这人平时还算和善,只要不触雷就万事大吉。
开始我们寝室是有点刻意地疏远他,这家伙学习成绩太好,真不是我们这一挂的,说实话,像我们体育班能考个五百分都烧高香了,一群鸡里头忽然冒出来一只鹤,鸡也会绕着它走。他自己也没有想要融进这个圈子的自觉,就上课下课睡觉谁也不妨碍谁,偶尔我们几个聚一起打着手电筒看从宿管阿姨那儿以死相逼要回来的篮球杂志时,他才会翻下床探过头来跟我们一起看。
后来我们渐渐发现了这位学霸存在的必要性。
这是什么,这就是活体参考答案,有步骤有结果没有略还不用花钱,有这么个好资源谁不用谁**。
我作为一中还算有头有脸的小霸王就成了每天跟狗子鬼扯抄作业的殉道者,还是用我的菊花祭奠的那种,当然这是后话,开始肯定没往那方面想。
高二上学期我俩一直不咸不淡地来往,一般就是“狗哥,抄个作业!”“狗哥去吃饭不?”云云,就普通室友,我俩站一起就是溪地一中一般好看的风景线。
感情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我活了二十年没对谁一见钟情过,我不信眼缘,这东西太玄乎一点也不可靠,人只有相处久了才能扒开这身皮囊看看骨头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跟狗子的感情也就是在这种不咸不淡的来往中慢慢建立起来的,高中的社交圈子本来就小,来来回回你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成天待在一起吃喝拉撒还睡一屋,人和动物处久了还有感情,何况是人。
起初我还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的,直到高二下跟一个同寝室的哥们翻墙去网吧的路上,他支吾半天,问:天儿,你觉没觉得你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我笑了,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说什么呢你,你爷爷我这不是站这儿呢吗。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不是,你是在这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这么个感觉你知道吧,就是你跟狗哥,你俩……你知不知道隔壁编导班一群人传你俩绯闻?
我愣了愣,脑子里空空的但就是想笑:操,传**的绯闻,我俩能出什么绯闻,少他妈跟菜市场上的老娘们似的没事儿自己瞎瘠薄体会,编导那一帮小姑娘就爱这个,爱传传呗,你天儿爷爷身正不怕影子斜。
后来也是觉得没啥意思,那哥们瞎掰了两句草草收了个尾,但我却一直膈应到回来上晚自习。那时候我因为太皮被老师塞在了倒数第二排,狗子就坐我后边,我心里掂着个事儿对啥也提不起来兴趣,尤其是一想到另一位当事人还坐在我后边不知道干啥,我就觉得背脊后发凉。
“哎,”狗子在后边踢了踢我的凳子,趴在桌子上贴我后背挺近的跟我说话,“你怎么了出去打个游戏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我心虚啊,连头都没敢回随便打了个哈哈敷衍他:“没啊,打游戏输了呗。”
他没再问也没说话,我赌一车小黄瓜他肯定没信,怪我这人从小不会说谎骗人,遇事儿要么打人一顿,要么挨人一顿,嘴皮子功夫,我不会。
他真没信。我们学校晚自习三节,第二节下课他踢了一下我的凳子,在我背后小声说:“放学我在操场等你。”
我不是怂,但他说完以后真的我后背麻了半片儿。
但我还是去了。操场就在教学楼边上,我混在乌乌泱泱的人群里纠结了半天,还是慢慢腾腾地边摆弄我手上的表边拖着步子往操场走。往那边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今天那哥们儿给我说的话。
操,不能吧。我手心全是汗。
“狗哥。”我老远看他站那儿等我,就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提起一只胳膊跟他打招呼,他看我一眼,不过天太暗看不清他什么表情,这货极其高冷地“嗯”了一声。
我演技太差了,我越靠近他心跳就跳得越快,身子都嗡嗡地发抖。我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停下,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孙zei,准备跟爷爷分享什么小秘密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看上去不大想跟我开玩笑,瞥我一眼:“说吧。”
“说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心里装着什么就跟我说什么,你要是觉得不自在,你也可以离我稍微远一点。”
我心里装着什么能这么大大方方跟他说么,我能在操场冒着秋风跟他说哎你丫是不是看上我了?
肯定不成。
“我没什么事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要是有什么事儿还能跟你在操场这儿吹风?”
他双肘靠在双杠上看着我:“老鬼跟你说什么了吧?”
我看着他没说话。
“你怎么想的?”他问。
我心快虚出天际了,操,我怎么想的,我他妈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
“就编导那一帮小姑娘编故事呗,没怎么想的。”后来狗子跟我说,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快抖得没边儿了,他咬着胳膊才没笑出声儿来。操,当时他把头埋下去我还以为是我的话伤到他了还一度挺自责的。
“真的?”
“不是,狗哥,你找我来不是跟我鬼扯的吧?”我太虚了,再加上十五厘米的身高差给我整得压力倍儿大。
他脱下外套直接往我头顶上扔,把我锁进他的荷尔蒙监狱。他从双杠边走过来,然后站定在我的面前,抬手把我锁进他胸膛里,就是这样短暂的一抱,我头顶稍稍一沉,他立刻松开我,跑向了跑道。
“天儿,帮我把外套带回去,我去跑两圈,穿着也行,这么冷了还穿短袖!”
我慢慢扯下头顶的外套,也不知道自己在想啥就这么机械地往宿舍方向走,吹了半天风才慢慢清醒过来,脸上一摸还是烫手,我就开始慌了。
总不能就这么直接回去,这会儿脸这么烫肯定通红,直接回去肯定会被问东问西,我这样连谎都扯不出来,索性就在宿舍楼边的土操场犄角旮旯的篮球架边坐下自个儿发呆。
其实他刚刚那么一抱,我就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我对于他跟对于其他人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不明白这种感情到底差哪儿了,是因为一开始就变味了还是因为今下午老鬼的那一番话,我不知道。我干坐了一会儿,觉得冷了才慢慢腾腾把一直搭在小臂上的外套套在身上。他衣服比我大俩号,套我身上跟麻袋似的松松垮垮的。他对沐浴露一直很专一,从我俩同寝到现在一直用阿迪达斯的沐浴露,气味分子是一个人的符号,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
“坐这儿干啥呢。”
“啊。”我抬头,是老鬼。
“看来……给编导那群小姑娘说着了?”他挨着我坐下,挑挑眉。
我真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虚,我盯着土坑盯了半晌:“瞎说什么你。”
“嗯?”他挑眉看着我身上的衣服,“狗哥衣服上的反光标都快把我闪瞎了。”
“没那回事儿,别瞎想,他就嫌我穿得太少。”我瞥他一眼,“这么晚不睡觉瞎逛悠什么。”
“哥,才放学几分钟啊,你听听楼里那动静,我下来抽根烟,”他抽一支给我,“喏?”
我接过来搁手里边捏着,正准备问老鬼要打火机,打老远就看见狗子从台阶下边一点点冒上来,我嘴笨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感觉,胸口被心跳砸得闷疼,它跳得飞快,像一场急雨,我甚至害怕它要骤停。
“怎么还坐在这儿。”他甩了甩汗朝我走过来,看了眼老鬼,抬手拎着外套的帽子把我揪起来,“别都坐外边傻了吧唧的,上去吧,老鬼?”
老鬼抖了抖手上的烟:“我抽会儿,你俩先上去吧。”
“行,走了,天儿。”
我真觉得自己太虚了,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搁别人惹我不爽的我早揍他了。他不一样。
我慢慢吞吞地跟在他后边,路过厕所,我舔舔唇:“那什么,狗哥,我去放个水儿。”
他回头看我:“我跟你一块吧,那儿黑咕隆咚的不安全。”
“不用,成天去的地方,我又不是个姑娘。”
他看着我没说话,我也没啥好说的,朝他摆摆手转身就走,他也不说什么就默默不远不近地跟着我,然后在厕所门口等我。我倒不是躲他,是真想放水儿,等我出来他还站那儿,跟堵墙似的,我没看他,转身对着洗手池洗手,水声哗啦啦的,他忽然笑了一声开口:“我今天是不是挺奇怪的。”
我想也没想正准备脱口说没,还是过了下脑子:“嗯,有点儿。”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的事儿你别放心上,我刚刚也是有点不爽,别介意。”
我拧紧水龙头,又使劲儿拧了拧:“嗯。”
那晚回去以后我一晚没睡好,但那天的事儿也就那么不了了之了,我不肯多问,他不肯多说,我们都没准备好把心里藏的事儿拿出来晒太阳。
打那以后我俩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尴尬,但我也不能说万事皆空当个甩手掌柜,作业还是要抄的,逃训练还得他替我打哈哈。好在他话不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毕竟这种事儿说实在的是真的很尴尬。
后来出了点事儿,隔壁职高的炮弹跟我约架,约就去呗,我从小混到大也没怕过谁。我把这事儿跟老鬼通了个气儿,让他帮我兜着点儿老师,本来犹豫要不要跟狗子也说一声,但一想我好歹也打了这么多年架了,别别扭扭矫情得跟个娘们似的,有辱形象。然后周五下午跟老师扯了个谎请假,偷偷溜回军区大院叫了俩哥们儿就去护城河那边赴约了。
护城河那边有个化工厂,正打算搬迁,厂房废了一半,我跟炮弹就约在那儿。打球有打球的规矩,打架也有打架的规矩,本来我就是野路子那挂的,但职高这帮人打架更没规矩,说话不算话不说,给你背后使阴的。
俩人打起来难免会忘地上滚,说实在的,那厂房有些时候没用过,又没人打理地上一层灰扑扑的,扑腾起来都嫌呛,根本没人想往那去看,他们居然趁我跟炮弹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往地上扔图钉和碎玻璃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