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1 / 1）

（十六）

教坊的日子飞快地流逝着，不知不觉已是过了一月有余，教坊中的气氛愈加紧张。众秀女的资质心性，举止行为也被嬷嬷们看在眼中。佩度也算得上其中的佼佼者，容貌虽不是最美，却也是清雅秀丽。又因自小跟父亲学习，知书达理，腹有诗书气自华。经过训练，举止礼仪倒有些大家闺秀的感觉。待人处世谦和有礼，在各个姑姑那儿都留下好印象，知道有这么个人。

这日秀女们学习完毕，佩度身心疲惫，私心想着前日听人说外苑风光不错，打算一人去散散心，静一静。佩度从别院慢悠悠地走到外苑，一路风景不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心情也好了许多，忽然看到不远处月洞门后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碧水，但看的不真切，佩度想着还是过去打个招呼，便向那边走去，因着礼仪需求秀女们轻手轻脚，所以佩度落地极轻，那个身影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佩度本来正轻轻走着，快要靠近时却急忙停了脚步，面色惊慌，她听到了一个男子的低沉之声。顿时进退为难，若离去，很是冒险，毕竟两人一回头就可从墙上的窗棂中看见自己。，可也不能跳出来打招呼吧，抬头飞快扫了一眼四周，霎时之间，心中便有有了计较，愈加小心的行了几步，躲在两人谈话的月洞门背后与窗棂之间。

这一系列动作极其小心，两人似乎没有发觉，佩度松了一口气，脸上都出了些虚汗，倚着墙蹲了下来。心中仍害怕不已，屏声息气，生怕呼吸声太大了被人听见。而两人交谈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近日天天忙选秀事宜，身子怎么样？”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出。

“还好，只是你今日来，可有被人发现。”一个女声，佩度心为之一滞，这正是碧水的声音，她怎么敢！这几个月是秀女受训，最忌外男出入，毕竟这可是给天家选人，若有藕断丝连，红杏出墙的，抹的可是天家的面子。秀女们早就被耳提面命不得与外男接触。碧水是教坊的老人了，不可能不清楚这些，她还敢放外男进来，何况她是丫鬟，而非姑子，定是没有成婚，如今却私会男子。事关重大，佩度也不敢断言，寻思着还是偷偷瞄上一眼，确认了来。因此小心翼翼的伸头去看。只见女子依偎在男子怀中，口中甜甜蜜蜜的说着话。女子抬头说话，佩度看的真真切切，女子就是碧水。佩度飞快地缩回身子，身上冷汗直冒，此刻正值傍晚，凉风阵阵，佩度整个人从头顶凉到了脚心。但也只能继续呆着。

“石哥，我上次同你讲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碧水忽发问了，那男子明显有些迟疑，半天不说话，“你不肯是不是？”碧水言语之间有火气，“你只顾着自己，全然不肯想想我。”

男子见碧水生气，连忙哄道：“这话真是冤煞我了，我若是不顾你，又怎会冒着风险，三天两头来见你。只是，这私奔到底太危险，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佩度用手捂着嘴，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两人哪知道佩度心中的震惊，自顾自的开始说下去。

碧水冷笑一声“其他办法自然是有，一是你向官老爷求情，或许官老爷一开心，也真就同意脱我贱籍。二是你花上一大笔银子，去了我的贱籍，赎我出去。不知你做的到哪个”

男子讪讪道：“我不过一个平民百姓，钱没有，权势也没有。”

碧水只是冷笑：“怪只怪我不是莘瑶琴般的花魁娘子，没法给你这个卖油郎秦重攒下钱来自赎，是也不是”

男子有些急了：“你又闹什么脾气，我又何尝不苦恼，可私奔毕竟犯法，若被抓了，我倒不担心我，你定是保不住命的。”

“这也好过服侍那些达官贵人。”碧水小声呜咽道，“近来姑姑又催我，说给刘大人做小是咱们这些个贱籍女子很好的出路了，说宁为富人妾，不为贫贱妻。到时候有一男半女，哄得贵人高兴，就可脱了贱籍，从此是个清白身。我真怕她看出什么来。毕竟纸包不住火，咱们这事哪儿能长久呢？”

男子咬牙道：“好妹妹，你容我再想想，下次一定给你答复。”然后岔开话题，换了别的。一墙之隔的佩度只听得冷汗直流。

两人团聚了好一会儿，碧水劝男子离开。男子有些不舍，“等等吧，这一走，又要十几日才见面了。”

佩度心中舒了口气，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碧水不舍男子，低头拭起泪来。猛地瞳孔一缩。她看见墙后一片绣有芷兰的衣角。定了定神，“快走吧，免得被人撞见了。”

“你送送我。”男子言语恳切。碧水不忍拒绝。

等两人走远，佩度趁机换了一处地方躲藏，方才之地太容易被发现，佩度藏了一会儿，眼见两人远去，正欲起身离开，却眼尖地看见碧水又折了回来，连忙委身。

碧水却是走到方才佩度躲藏的地方。佩度心中一惊，难道被发现了？碧水低头沉思，看不清表情。而后又抬起头，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佩度现在躲藏的地方。佩度不敢发声或有所动作，过了一会儿，碧水离开，佩度等上一阵，确定无人后，捂着狂跳的心脏，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