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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几天, 段江霖从原本的抗拒, 开始学会慢慢用触觉听觉来感知这个世界。

美菱和江齐海找了医生好几次, 都想打听眼角膜的事，但是他们只是个小城市, 并没有多少人捐献眼角膜，即使是有，前面也有许多病人在排着队。

如今，他们也只能等出了院再打算。

七月中旬, 台风蠢蠢欲动, 昨儿还是大太阳，今天就刮起大风，天边黑压压的。

看起来像是要下大暴雨了。

陈怡宝开车去医院, 车内广播在播报着即将到来的台风，让市民们做好抗台准备。

她听了听，想起爸妈家里阳台上的那些盆栽，又怕他们忘记关好门窗，就边开车边给他妈打电话。

手机连着蓝牙，车内嘟嘟嘟的，响了好久, 就是没人接电话。

陈怡宝心想可能他们在睡午觉, 准备迟点再打一个电话试试。

医院露天停车场的一整排大树, 树叶哗啦啦地直响, 狂风吹过来, 让陈怡宝都快站不住。

她赶紧锁好车, 往前边的住院部跑。

此时虽然是白天，但是天实在是太黑了，住院大楼里已经开始亮起日光灯。

陈怡宝顺着自己被吹乱的头发，走去旁边等电梯。

这个时间点，一楼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不像平时般拥挤。

几个人同陈怡宝一块站着，电梯到达一楼，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里面人也不多，但是正当中站着的人，却叫陈怡宝瞬间定在原地。

“爸？妈？”

听到这喊声，陈爸陈妈抬头一看，都愣住了。

要坐电梯的人已经都站了进去，有人催促了一声，陈爸陈妈赶紧走出来。

陈怡宝没有上电梯，她疑惑地看着她妈妈身上的病号服，再看他们俩脸上局促不安的表情，问：“你们怎么在这？妈你生病了？”

“没有没有，就来看个朋友。”陈妈面色不大好，含糊回着。

“看朋友你穿病人的病号服干嘛？”

陈爸陈妈对视一眼，知道是瞒不住了。

陈妈的病房是双人间，隔壁床暂时是空的。

陈怡宝一进这里面，瞬时就感觉透不过气来。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这幢大楼里，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就在楼下。

她妈妈病了，她一点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陈爸扶着陈妈回床上坐好，细心盖上被子后，对陈怡宝说：“本来是陪你妈出去透透气的，没想到就碰上了你……怡宝啊，别站着，坐。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怡宝的眼里泛起泪花，她望着沉默的妈妈，才发现原来她已经这样憔悴。

“是不是我刚刚没碰到你们，你们就不打算跟我说？”

陈爸看一眼陈妈，说：“我们是不想让你担心。”

“你们这样我才更担心啊！”陈怡宝哭了出来，“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你们告诉我呀……”

陈爸陈妈最见不得女儿哭，陈妈心疼地安慰陈怡宝：“妈没事，就是身体里长了个很小的瘤，割了就好了。你别哭，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哭呢。”

陈怡宝抽抽噎噎的，不确信地问：“真的？”

“真的，真没事。手术也是小手术。”

陈妈越是这么肯定地保证，陈怡宝越是不信。

她找了值班的护士，又找了主治的医生，在问清病情后，整个人都失去力气了。

黑云压境，暴雨骤然来临。

陈怡宝恍恍惚惚走出医生办公室，雨水被风吹到走廊上，淋湿了她的衣服。

她整个人都呆呆的。

什么只是身体里长了一个很小的瘤，什么动个小手术就好了——

是乳腺癌啊。

是癌症啊……

会死人的啊……

陈怡宝躲到一边的厕所里，关上隔间的门，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起来。

她很自责，很后悔。

以前总觉得父母管的太多太烦，她迫不及待地想一个人出去闯荡。大学去德国留学了一年，回来了又坚持搬出来住，好久都没回家看一下家里的父母。

她总觉得她的爸妈是身体健康生龙活虎的，她妈妈更年期那会她都没有多想，真的以为只是更年期到了，她甚至还为相亲的事跟她妈妈吵架。

她用在父母身上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以至于妈妈生了病，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而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真的是太没用了。

不知这是不是上天开的玩笑，她爱的人，同时出了事。

夜渐渐深了。

段江霖立在窗台边，听着窗户外面硕大的雨声，眉头紧皱。

美菱走过来劝他：“你先躺下休息吧，也许一会怡宝就来了。”

段江霖再次问：“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他不知已经问了几遍了。

美菱也不知回答了几遍：“打不通。也许是遇到点事情，你先休息，我再打一个。”

可是段江霖怎么能安心躺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