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剂（2 / 2）

屋子里只亮着那么一盏灯。太阳已无踪影，夜幕尚未拉开，天空的黑也只是淡淡的黑。城市灯火亮起，道路开始拥挤，两人坐着的一隅半明半暗，安静得像凝住了。

食草动物会反刍，反复咀嚼芳华。人应该是不会的，但水蜜桃味一阵阵涌上来，从喉腔到舌尖，固执地，美妙的，秦可怀疑自己被喂的那口不是桃，是甜蜜的致幻剂。

长得冷的人不爱吃甜吗？怀着这样的疑惑，秦可在顾北清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地完成了糖份摄取。

遥控器就在顾北清面前的桌子上，他始终没有开灯。秦可在暖光下特别抓人，他动都不舍得动了。所谓美人在骨，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他总算懂了。

抽纸巾给人擦嘴，顾北清问：“饿不饿？”一个人吃了不知道多少个桃，自然是不饿的，秦可摇了摇头。

“你有空吗？”一模一样的话，下午换了个人问，秦可被逗笑了，点头，意料之中的听到顾北清又说，一起逛逛吧。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正是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塞得水泄不通，喇叭声此起彼伏。

有点冷，秦可全副武装，出门前不但又裹上了顾北清的围巾，还讨了一双手套。外套拉链卡在围巾下，戴着口罩，整个人只露出半张小脸，眼睛显得分外大。

他戳顾北清：“你不怕冷呀？”

确实不怎么怕。走在秦可旁边的人穿着风衣，脖子，手，脸都露在风里，再加上一双马丁靴，要多酷有多酷，把秦可比得像个奶娃娃。

怕不怕冷好像是跟基因有关系的。顾北清答他，手指了一下街边：“我在那里打拳。”一家有名的拳馆，秦可有点印象。他不爱运动，有点好奇：“你每天都去吗？”

先前在顾家，两人都不怎么出门，也都没有探讨别人生活的习惯，对对方的生活不过一知半解。顾北清把秦可的围巾拉紧了点道：“周末才过来，平时不还要上学。”

好像除了上学就没别的什么忙了，跟千千万万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秦可没体验过这种忙，他们的忙不一样。

秦家说大很大，说小又很小。小是住在过秦宅里的秦家人并不多，都是秦老太太的子孙。大是秦家又不止这些人，秦老太爷可能很爱自己的妻子，爱妻英年早逝后不再娶，但风流债从未断过。秦可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姑姑叔叔，堂哥堂弟。

人多了，就要争。即使不愿争，不想争，只要身处其中，就会被裹挟漂流。更何况秦可有执念。他从小压人一头，家宴上弹彼得鲁斯卡时不过十岁。每个老师都喜欢他，夸他是小天才。

秦老太爷身体还好时，去哪都愿意带着秦可。他总归是老了，再多的美人，青春逼人，漂亮得不成样子，也比不过可心又聪明的乖孙。

观察，学习，不停歇地榨取自己的精力。秦老太爷七十大寿时秦可出手大方，送了个带几处温泉的庄园给他爷爷散心，众人才惊觉当初举着只肉手握人衣角讨糖吃的小少爷，已经长成了极具威胁力的翩翩少年。

那顾北清呢？

几代单传的独苗苗，没有那么多烦心事，轻轻松松地成长。即使不成长大概也是无所谓的，他完全有资格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你在想什么？”顾北清扯了扯手中的围巾问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秦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他随口说：“在想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哦，这分为上学和放假两部分。”顾北清给他展开讲。喜欢在哪里吃午餐，健身的时候听什么歌，放假的时候去过哪些国家。

他很少连续说这么多话，好像要把每一个天都展开来交代得一干二净。终于讲完，又总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路边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石子，被秦可踢了半路，碌碌转，停在一家甜品店门口。秦可拉顾北清的衣袖走过去，一本正经地说辛苦他讲这么久，要请他吃雪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