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2 / 2）

莲扭头瞅瞅镜子里自己的脸蛋，再低头瞄眼奶娃的稚气脸，无言以对。

于是他抱着最后一点侥幸心：“……你是，他哥？”

闻言少年一愣，这才微微抬头看向莲，莲注意到少年的眉目舒展了，顺带着连嘴角都柔和了许多，若有若无的，竟好似在耐心微笑似的，“不是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我和露，很像？”

莲：“……”

嗷！！！！！冰山微笑什么太犯规了！

不行不行，太帅了是心动的感觉就是他的菜！！！！

莲笑靥如花，嘴上忙不迭说道：“不不不，没有哪能啊，露脾气坏死了，怎么能和小哥你比？”

“是吗？”止水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短促轻笑，“我倒觉得，她挺宽容的，至少没防备过你；否则，你也没这个机会了，是不是？”

莲：“……”

帅哥你好，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初次见面就这么冤枉人家……

“是。”

莲一点头，并不刻意矫揉造作时，他的嗓音比一般的女音稍显低沉，仿佛带着从胸腔中振颤出的磁性，“我承认，事情里能算我的一份。可没办法，她看上去就很特别，非常特别。让这里的太多人……”

忽而压低声音，仿佛防备隔墙有耳：“都恨不能一口吞掉的特别。”

止水一言不发。

“她是想借这里躲什么人，对吧？”

莲转身，从妆台里抽出一杆烟，咬在嘴里点燃，浅吸了口，缓缓喷出，糯白色的牙咬着朦胧的烟，倦怠似的以手支额，也不等止水的回答，他便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看得出来，这样的人在吉原其实也不少。可是啊……她这样的，真不该来。这里可是吉原呐，外面世界的规矩不适用。我看她也听不进我说的，这样下去她呆在这里迟早会出事，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一个弄不好就该牵扯到我。这次算个教训吧，反正我看她的身手不错，这不也没事嘛。”

止水动了动嘴唇，罕见想爆出口迸出一句，“没事个屁！”

却也无力反驳。

“特别”也好，“没事”也罢，止水承认，露不该在吉原，甚至不该在根——好像，好像除了一个家，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她该在的。

可天赋异禀到近妖、又不知死活不肯收敛的女孩，能去哪呢？

止水重新垂下眼，凝视露不知昏迷还是酣睡的侧颜：“她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全？”

莲见尾指指甲里卡进些污垢，便漫不经心地低头拨掉，闻言眼皮也没动，“可能吧，她也不让人看呐。”

止水：“你先出去。”

莲：“……小哥，这可是我房间。”

止水一抬眼，血色的眼里，漆黑的三勾玉围绕着瞳孔缓缓旋转，“出，去。”

“……哟，”莲悄悄咽下一口唾沫，哆哆嗦嗦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后退，“这、这下可真是失敬。原来是……宇智波家的大人呐~~~我这就走，您别……”

莲忽然站住不动了，木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定住了似的。

确认幻术万无一失，止水深呼吸，努力平息快要炸膛的心跳，放缓呼吸，这才轻手轻脚地把露翻过来背对自己，手指紧紧捏住被单一角，轻轻掀开盖在她背上的薄被。

呼吸猛地一滞，忍者稳健的手居然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脊背也随着过强的视觉冲击跟着猛地燃烧起灼痛的疼。

掀起的一角下，女孩单薄的脊背上，层叠交错的陈旧疤痕让人几乎看不出皮肤原本的颜色，仿佛脊背都是后天零散的碎屑黏合拼凑出来的，东一块西一块，看上去粗制滥造奇丑无比；在左侧蝴蝶谷下甚至有一大片深紫的色素淤积——止水知道这是旧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完全长好就反复裂开，或者，干脆在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重新劈一刀留下的疤。

还只是一角。

止水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像这才攒足了力气，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到露腰附近的位置，好似那些早已愈合的伤疤仍旧是鲜活的，牵动一点都是疼。

当整个狰狞的脊背摊在他眼前时，也许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建树，这次带来的冲击甚至没有刚才的强烈。大多狰狞可怖的伤口显然都已经陈旧，看上去至少得有一年了。除了右侧肺叶处未来得及痊愈的伤口仍然在渗血，其余几处结痂的擦伤破口和惨烈的脊背对比，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止水沉默着，不知想从这些交错重叠宛若图腾的疤痕里参悟出什么，忽然低下头猛地捂住了脸，颤抖着吐出不知憋了多久的气。

被这点动静惊动，露喉咙里呼噜着，忽然轻轻蹙了蹙眉头，像是睡姿不太不舒服的小猫，侧过些身，朝着止水的方向微微半蜷起。

止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下意识将被子一扯。见女孩在底下皱着眉更不安分地蜷动又不由暗自懊恼，探手在被子底下扯过外衣遮住她的上身，这才又掀开被子，隔着一层衣料，悄无声息地替她疗伤。

脊背上因视觉产生的火烧火燎的疼缓了下去，胸腔却灼灼地烧着一股无名火，像是因无力感衍生的愤怒，但又仿佛暗度陈仓地含混进了点别的什么，例如心疼怜惜诸如此类，一拥而上地在胸腔里吵吵嚷嚷地拥堵着，仿佛一群吵喳喳的家雀，堵得人胸闷气短。

却统统被少年死死镇压在紧咬的齿关之下，愣是半点行迹也没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