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徒(1 / 2)
止水死后第九天又十三小时。www.biqugexx.net
露承认自己很怕忽然闲下来。
可思来想去,该做的貌似也都做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尽了”,便就此打住,往后种种皆是因果定数;当然,无事生非不是不行,现在露却又懒得,原本好歹能听老师谆谆教诲洗脑聊以解闷,可这天杀的还赶上学校放暑假,能好赖打发时间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这个大型劝退中心简直跟她八字相克,存在本身就是来给她找不痛快的,什么都不合时宜。
半点也不合时宜。
丢下鸣人,露懒得走回家了,径直用飞雷神闪身回到自己房间,把胡乱塞着成绩单的包往桌上一扔,踢开鞋甩开衣服,木呆呆地转进淋浴房木呆呆地洗过澡再木呆呆坐到床上,木呆呆地听着床头柜上钟表秒针的“咔嚓咔嚓”,木呆呆地坐了半晌,心想算了,还是睡觉吧,蜷成一团睡着了,就像水门老师玖辛奈阿姨死后的那段时间一样,等过了最难过的时间就好了,会好的,会习惯的,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然则树欲止而风不静,小姑奶奶乏了只想静静不想招惹是非,但架不住有“是非”非得要自己找死,往风口浪尖撞。
从小,除了亲眼目睹师父与师母的故亡,露就几乎就没受到过死别的磋磨。再加上所遇到对她不好的,是想将她置之死地的不好;好的,又是毫无保留的好,有幸未曾感深刻感受过叵测任性。愣是把她惯出了个小孩子脾气,喜怒哀乐爱憎具是分明。
她平生最痛恨的事物不计其数,基本随她本人心境变化轮流坐榜首;而此时,“把她吵醒”显而易见傲视群雄一览众山小,瞬间的指数型爆炸式增长的憎恶程度,甚至把控制九尾以及改写石碑的玩意扁扁地踩在脚底下。
露猜自己大约是梦游了几秒,反正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穿着睡裙一屁股坐在院子的围墙上,手指上套着指环形的忍具,忍具金属索的另外一端落在三个影分身手里,中间把三个蹦跶最欢的废物捆作一团。
干都干了,半途而废显然不是露的作风,于是她翻了个白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拖着慢悠悠迤迤然的腔调,短短一句话念得一波三折。
“这大白天的,几位吵屁啊,烦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露。”
三人身后,富岳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这个无法无天的熊闺女给气得,脸色阴沉得快要往下滴水,“你给我下来!”
“我不,”露拒绝,同时毫无廉耻心地把自己光着的脚丫子一踢,“我又没穿鞋。”
一顿,她这才注意到鼬身边不远处院墙宛若蛛网的裂纹,一支手里剑正中宇智波家纹正中心;而她的大哥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抬头看着她,漆黑的三勾玉无声溶解了,复又凝成扭曲手里剑的纹路。
露的眼神似乎闪烁了一刹。
宇智波稻火注意到女孩冷漠眼底一霎的凝滞,咬咬牙,竟不顾命悬一线的危机大声冲露喊:“宇智波止水死了。”
露套着指环的手一顿,继而一点头,头没动,眼珠一转冷鸷地盯着稻火,“哦?所以。”
“初步判定是自杀身亡,遗体在三天前的南贺川下游被发现,死亡日期鉴定是在九天前,而那天正好是宇智波集会的日子,”稻火同样死死盯着露,语速飞快,眼神阴鸷,孤注一掷,“同时遗书也被发现了,笔记鉴定结果是本人的没有错,”
露又“哦”了声,好像真被稻火一番简短明晰、又意有所指的说辞吸引力注意力,右手通过指环稳稳勾着金属索,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指环,眼睑低垂,睫毛笼掉了大半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通过写轮眼,是能复制笔迹的,但那天的宇智波集会,几乎所有拥有写轮眼的宇智波一族都在南贺神社。”
见露似乎是听进去了,稻火冷笑着,稍稍定下心,“没有到场的,只有宇智波止水,和宇智波……”
“我写的。”
所有人,包括富岳和鼬在内均是一愣。
“那封遗书是吧,”露左手手指一勾稳稳穿过半空中的指环,把眼皮一撩,居高临下地俯瞰所有人,黑白分明的眼里冷冷的,透着一股子嘲讽与怜悯,“我写的,实话,骗你们就吞一千根针。www.biqugexx.net”
“开什么玩笑?!”八代最先回过神,“你是说遗书是你伪造的?小丫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
“我、的、意、思、就、是——”
露也不知突然从哪学来的毛病,不耐心听别人说完,自己非要抢白却连短短一句话都捋不利索,卷着舌头拖长腔,仿佛恨不能把短短一句话给生生拽出二里地去,“止水也可能不是自杀,也可能,就是我杀的嘛~~~~”
一直沉默不语的铁火,却在在此时忽而发难,“你知不知道,凭你这句话,警务部队有理由将你隔离调查,甚至是收监。”
露“哈”了一声,挑衅地用套着指环的手指冲他们勾了勾,此时与三人“生死相许”的金属索,随着露微动的手,指蛇似的蹭了蹭,“你们来啊,有本事挣脱的话。”
成年人是需要体面的生物,讲究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小孩就不用考虑这么多了,只要当下痛快,没那么多“大局”去顾全。
是可忍孰不可忍,稻火的写轮眼里几乎要喷火:“有胆子破坏规矩你就试试看?!”
顷刻间,覆水难收。
“……规、矩?”
露缓缓收起冷笑,面无表情喃喃,把那个发音嚼碎了再用唇舌慢慢碾烂,碾出一股子世家大族末途上,弥漫开来的腐朽臭气。
她怔怔地兀自除了半晌的神,而后复又低低地笑出了声,几不可闻地呢喃,“废物,都配来和我,谈‘规矩’了?”
富岳和鼬心下一惊。
政见背道而驰、水火不容的父子之间的矛盾,几乎已经赤|裸裸地摊开摆在了光天化日下鞭尸;然而在在某件事上,他们竟出奇达成了高度的一致,几乎在同时预感到大事不好,眨眼出现在露身边,分别从左右包抄,试图去拦住她。
只是可惜,能赤手空拳武力阻拦飞雷神的人,还没出生。
露瞬间闪身落在三人面前不远处,双膝微曲,左手支地右手微扬,一双万花筒写轮眼自下而上冷冷盯着三人的写轮眼。
右手微张开的五指几欲紧攥。
“你在做什么?!!!放开我爸爸!”
即将迸溅出模糊血肉与森森白骨的未来,却为了一声愤怒稚嫩的咆哮而暂停了一秒。
但也只是一秒。
仅一瞬的光景,露便又回过神来,好像重新寻回了理智,绷紧的手指重又软了回去。
她微侧过身,懒洋洋地避开偷袭的拳头,单手使出基本的擒拿术,反而利用惯性一把将愤怒的黑发少年狠狠惯倒在地,左膝抵住他的肩膀,任凭他怎样挣扎都纹丝不动。
在露膝盖底下不断挣扎的黑发少年长得挺结实,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到屈辱的,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
露不爱记人的名字,当然也没记住他的名字,只依稀记得此人貌似是曾经找过鸣人麻烦,换言之即为一根光荣的导|火|索,把她和宇智波间本来还算微妙的关系烧成一串二踢脚,大呼小叫地炸上了天。
露当然不会待见他,但这几天来往穿梭于胸臆间的牛鬼神蛇约莫都被什么东西给镇着了,各路感官都迟钝得要死,跟未老先衰似的,再强烈的东西也都跟她隔着层什么,感觉不到,索然无味,这点微末的嫌恶,那就更是有和没有一个样。
空着脑子单凭肌肉本能制住了少年,露却没看他,视线反倒是落在了不远处,整个人就跟被彻彻底底地封住了一样,忽而成了根会呼吸的木头。
木住了其实不稀奇,反正这段时间露精神恍惚是常态;也不是被眼前的女人的脸闪瞎了眼,毕竟就算不太爱装饰边幅,露也好歹是个取向正常的女孩子,对貌美同性并不是那么感冒。
虽说这么说也并不确切。
——因为眼前这货压根也不是女人。
高挑的“女人”,身着一袭几乎逶地的清凉薄软鸦青色浴衣,胭脂色的长发用根漆黑的檀木簪子松松挽着,简单大方又透着股子妩媚的慵懒。睇眄时,桃色眼影下狭长凤眼里的眼波总要微妙流转,灵动而妩媚,仿佛总含情脉脉,眼神跟个钩子似的,妥妥的妖艳贱货。
露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长成这样的男人,真是大写的“暴殄天物”。
她漫无边际地想着,记忆仿佛此人身上巧妙地扭出了个支点,从一众竭尽全力的围追堵截里突出重围,杀回了某个时间点。
那大约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有的、难以启齿失态的,还有一个,薄荷味的,冰凉怀抱。
心脏也不知怎的,好像是突然成了一颗在水里自然凝固的玻璃,为那点微不足道的难以启齿 “咔”地豁开一道细小的口子,就真的跟被踩到小尾巴的鲁珀特之泪【1】似的,看似坚硬牢固的玻璃一瞬间从内而外“砰”地炸了个稀里哗啦 、一塌糊涂。
下意识微佝偻起脊背,露嘴唇紧抿,依旧牵引着金属索的右手死死摁住心口,有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会因为粉碎的心脏而吐出一口血。
迟钝地反应了几秒,她又后知后觉觉得可笑,遂又慢慢直起身,看着不远处的人,低低地念出一个名字:
“莲。”
莲挑挑他那双好看的双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