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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愚小的时候一直总认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长大，能够去斗争，去报仇，去找回弟弟。

可谁知道，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死在了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浑身没一处好肉，眼睛瞎了，脸被火烧的斑驳丑陋，只有耳朵能听见声音。

啪啦。

火花四溅。

这是她最熟悉的声音。

最初的一年里她听到最多的，并不是烛火的脆响，而是自己的肉被烫焦的滋滋声，身体被各种武器化开皮肉的，细微的声响，亦或者是嘲笑羞辱的话。

直到最近一年，她才被抛弃了。

或许是因为她不好玩了。

她死的时候好像是个晴天，因为她在杀死自己的人身上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不过她也不确定，毕竟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感受过阳光了。

谁知道呢？

她闻到的或许不是阳光，而是死亡。

……

再次醒来时，楚若愚的鼻尖似乎仍然充斥着“阳光”的味道，耳边却是心脏强劲有力的跳动声。

这是非常奇怪的，因为她的心脏早在很久之前，就开始慢慢降低了自己跳动的次数，再后来，它已经被一把钝刀所捅穿，再没了跳动的机会。

更奇怪的来了，她尝试着动作，发现自己四肢没有了贯穿骨骼的铁钉，她睁开眼睛，朦胧的光晕里，她看到了光。

然后，她听见了外面匆匆跑来到脚步声，推门声。

“三十二。”

娇俏的女声。

楚若愚侧头，因为眼睛还不适应光亮，她只模糊地看到了一团嫩黄的色彩。

“三十二。”女声又唤。

接下来，她看着那团黄色往前走来，慢慢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那团黄色也有了轮廓。

是一个尚在豆蔻年华的少女，柳叶眉，杏眼，厚唇，下唇右侧一点黑痣。

几步的距离，少女在她的面前蹲下，亲昵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轻皱，似乎带着担忧。

“还在烧呢。”

楚珺盯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

也不能说是笑。

她只是开心。

她伸出手，慢慢地，在少女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抚上了对方的眼睛。

这双眼睛看着她，倒映的面容不是狰狞可怖的，而是，一张稚嫩苍白的，属于孩童的脸。

那是，年幼的自己。

……

谭丝丝觉得楚若愚脑子被烧糊涂了。

如果不是烧糊涂了，为什么从她醒来之后，就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甚至于……

谭丝丝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之前的画面。

年幼的孩童歪着身子坐起来，双眼半开，垂着眼眸，好像照不进一点光，看着她的时候只会发出类似于蛇类喷气的嘶嘶声，一离开床，浑身就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地。

就像是——一团烂肉。

对，一团烂肉，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像是身体被抽离了所有的骨头，只剩下头骨和心脏。

谭丝丝在很久之前是看过这种画面的。

那是在楼里的死牢里，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活着。他们，不，应该是用它们。

它们软绵绵瘫软在各个地方，眼珠子随着你的走动而转动，不自觉地，无意识地盯着你，瘆人又可怕。

谭丝丝深深地吁了口气，握紧了手上的食盒，大步往前走去。

她走过走廊，目不斜视，来到了属于楚若愚的院子。

她刚踏进了门槛，就看见在屋檐底下，坐在椅子上仰着头晒太阳的孩童。

“三十二。”谭丝丝喊。

她喊着，步伐不停，很快就走到了屋檐下。

“你病还没好，在这里晒太阳不会很难受吗?”谭丝丝说着话，伸出一只手去摸她的额头。

“有点烫。”也不知道是发热烫还是晒太阳烫的。

她说完，正要拉人起来，一低头就对上了那双眼睛。

很专注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谭丝丝疑惑不解，“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孩童摇摇头。

然后站了起来。

谭丝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今早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她把楚若愚抱出来，放好椅子，让她坐在椅子上的。

“我好了。”孩童慢吞吞地说着话，咬字清晰，带着好像许久未说话，又重新开口的干涩。

可能是烧退了点。

谭丝丝想着，就跟着她进了里屋。

因为窗户被打开，外头的阳光都照了进来，把屋里照得亮堂堂的，一扫前几日堆积的药味，充满了阳光干燥的味道。

现在是十月初，虽然已入秋，可却没一点入秋的样子，反倒是像夏季一样热气腾腾。

谭丝丝进来后放好了食盒，就走过去关窗，她本来想把窗户全关了，但是想了下，还是留了一扇窗。

关好窗，她回到桌子边，把食盒里面的饭菜和药都端了出来，放在了对面楚若愚的面前。

楚若愚拿起碗筷，夹了一点菜，吃得很慢，一口饭菜似乎要嚼十几口才吞下去。

谭丝丝耐心地等着。

可是等到对方吃完，她又忍不住惊讶。

因为楚若愚吃得太少了。

面前的饭菜跟没动过一般，不，饭动了，缺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