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2 / 2）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看着微笑的女儿，徐母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忧伤。都说时间能让伤口愈合，十五年过去了，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心中的沉重却与日俱增，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徐瑾萱察觉前，徐母连忙收起不经意飘远的思绪，接过她递来的茶杯，叮咛道，“早点休息。”
“嗯。”徐瑾萱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母亲出了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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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四年，炎热的午后。
徐瑾萱抱膝坐在紧闭的房门外，身后是小白用爪子挠门的刮擦声和微弱的低吟。
“凌风，你在家吗？”少女憔悴的声音再一次在门后响起。
坐在地上的少年安静地抚摸着小白因摇晃尾巴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眸色黯淡。
一周前，凌风最后一次走进那个幽深逼仄的走廊。
走廊尽头，一个身穿黑色衬衫、眉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子对面前的少年说，“小旭在里面。”
中年男子名叫付博，是高远山的心腹，为人练达，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凌风不知道高远山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付博这样的人甘心为他卖命十余年。或许对付博来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若因此而不问对错、助纣为虐，终究只是愚忠。虽然付博对凌风照顾有加，他还是无法认同他这种愚蠢的忠心。
少年没有言语，看了中年男子一眼，推门进去。
“凌风哥哥，你看！我今天在学校赢的足球赛奖杯！”
凌风一进门，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便兴高采烈地从书桌后的男人腿上滑下来，抱着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奖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边，脸上是稚气而骄傲的笑容，“小旭是不是很棒？小旭以后也要成为一个像凌风哥哥这么厉害的人！”
凌风揉了揉小男孩儿的脑袋，夸奖道，“小旭很棒。”
天真稚嫩的童颜立时漾开了无与伦比的灿烂。
“小旭乖，爸爸和凌风哥哥有话要说，你先自己去玩一会儿，好吗？”书桌后的男人慈爱地看着黏在少年身边的小男孩儿，俨然世上最慈祥的人。
小旭看看书桌后的爸爸，又看看身边的少年，费力地腾出一只嫩白的小手，依依不舍地握着少年冰凉的食指，嘟起小嘴看向角落，无辜的眼神好像在说，“我不！上次你也这么说！”
“去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听到少年的声音，小男孩儿仰起头，无邪的大眼睛眨了眨，小奶音道，“你一定要来哦……”
“嗯。”
“拉钩！”一根奶呼呼的小手指举到少年面前。
少年伸出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满意地说完誓词，小男孩儿松开了少年的手，抱着大大的奖杯，高兴地迈着小步子朝门外蹒跚而去。
古朴的中世纪欧式书房里，高远山面色平和地看着少年，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顶回荡着。“还剩最后一笔。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一年前，在少年最无助的时候，高远山出现在他面前，带着和此刻一样平和的笑容。在那起震惊全市的大楼坍塌案发生一个月之后。
本该固若磐石的在建大楼，却在一次2.6级余震中轰然倒塌。造成近百人员伤亡。惨案一经报道，便引起了社会各界的高度关注。
经调查，这起豆腐渣工程的罪魁祸首是负责项目的两名高级建筑工程师。他们中饱私囊，用劣质建材滥竽充数，最终导致了这场悲剧。
幸而，老天有眼。坍塌事件发生当天，两名受贿的工程师正好去了工地视察。恶有恶报，终丧命于他们亲手犯下的恶行之下。简直大快人心！
承包工程的建筑公司虽对工程师贪赃枉法的行径一无所知，却表示仍难辞其咎。在主动承担了抚恤伤亡人员及其家属的责任后，公司宣告破产。
就在这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即将尘埃落定之际，检方收到了一份匿名检举材料，再次将这起惊世骇俗的案件带入了公众视野。
材料证明，购买劣质建材以牟取暴利的实是建筑公司，和负责工程的两名高级建筑工程师无关。
一时间，舆论哗然。
没人知道那份匿名材料是谁提供的，或者说，没有人关心。案件本身的重要性和关注度远超过了一名有正义感的神秘黑客。
然而，混迹黑白两道二十余年的高远山却从中嗅到了“商机”。得到今天的地位和财势，高远山凭的不仅仅是一腔胆识和热血。经过再三打探，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那名神秘黑客。
更让他欣喜的是，命运再一次眷顾了他。
看着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的苍白少年，高远山知已胜券在握。
这个神秘黑客不是别人，正是在大楼坍塌案里被诬陷为“元凶”的工程师夫妇的独生子，凌风。
任谁都想不到，破解复杂网络安全系统的竟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惨案一出，身为元凶的建筑公司，自然第一时间便销毁了罪证。但与其合作的伪劣建材公司却死性不改，暗自留下了一份拷贝，以备日后用来胁迫准备东山再起的建筑公司。最终，自食恶果。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工程师一家不但拿不到任何保险赔偿，还被冻结了所有财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加上舆论的压力，年迈的爷爷在巨大的打击下，一病不起。一夜间，年幼的少年成了家里唯一的支柱。
为了支付爷爷的医药费，凌风答应为高远山做事，直到还清所有欠款。他亦承诺他，做什么事，他有选择权。
今天他叫他来，就是为了给他们的交易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少年不卑不亢，语气决绝。
“自然。”高远山笑道，气定神闲。
“你要我做什么？”
面对开门见山的少年，高远山从容不迫，“不急，晚一点说也无妨。我听说你最近交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