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 / 2)
两个月后。
优雅的法餐厅内,华君泽晃了晃桌上的红酒,感叹道,“听说瑾萱和你上司在谈恋爱。她可真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都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在和一个全心为她的人暧昧了那么多年之后,连一句交待都没有,就不动声色地投入了新的怀抱。
餐桌对面的苏菲用贝壳小勺舀了一口鱼子酱,送入口中,抿了一口香槟,伴随着口中的酸涩,记忆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晴朗的夏日。
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声的金色画室里,苏菲看着画架后的徐瑾萱,郑重地问,“你喜欢我哥吗?”
苏菲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徐瑾萱。不是因为她的成绩与自己匹敌,更不是因为她的家世外貌都和自己不相上下,她只是不喜欢她的眼神,那种空洞得冰冷的眼神。
“我问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哥?”面对沉默的徐瑾萱,苏菲又问了一遍。
既然他要为她放弃从小向往的大学,至少苏菲想确定,她对他是真心的。
画架后的徐瑾萱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苏菲,看着她眼里的真挚一点点变成愤怒。
又是那种眼神,她讨厌的空荡荡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讥噱。就好像口口声声把“真心”挂在嘴边的她是一个傻子一样。苏菲怎能不怒?
在苏菲炽热的目光中,徐瑾萱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取下面前画架上的画纸。指尖交错,在一道刺耳的撕裂声中,平静地将自己最喜欢的画撕成了碎片。
看着窸窸窣窣从徐瑾萱指尖坠落的残骸,苏菲措手不及。下一秒,面前那双无动于衷的眼眸已蒙上一片忧戚。
苏菲若有所悟,转过身,画室门口,苏菲果然正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看着那一地残骸,以及神色黯然的徐瑾萱。
苏菲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苏远失望的眼神。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扎入她的心口。
没有解释,也没有委屈,苏菲沉默地离开了那间画室。
鱼子酱的浓醇在香槟的酸涩中升华成意味深长的回甘。苏菲放下香槟,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样?”
他?
华君泽反应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能怎样?你那温润如玉的神仙哥哥自然是毫无怨言地真心祝福人家咯。”
“是吗……”
毫无怨言……
苏菲又啜了一口香槟,酸涩的气泡在口中一个个破裂。
城市另一边,烛光摇曳的高档餐厅,林翊沉看着面前优雅用餐的徐瑾萱,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游离。
今天是他们交往的第三十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林翊沉感觉徐瑾萱眼里的某处始终有所保留。不止是对他,而是所有人。那种优雅而有分寸的保留,林翊沉从在画廊见到徐瑾萱便感觉到了。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面对陌生人的正常表现。在他们成为男女朋友之后,那种保留虽不如先前明显,却未全然消褪。林翊沉想,或许她尚不能彻底对他打开心扉吧。毕竟他们“认识”才短短两月。直至上周,他们和她的父母一起吃饭,林翊沉才发现,即使是在至亲的父母面前,徐瑾萱眼底的保留亦不曾彻底消失。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一个人的目光不再清澈,笑容不再明朗?
而这经历,和他有关吗?
林翊沉忍不住想,心底一阵刺痛。
黑色奥迪在徐宅门前停下。林翊沉看着若无其事看夜色的徐瑾萱问,“你还好吗?”
又是一个雨天,她的手今天似乎也有些不适。
那夜林翊沉在街头偶遇身着宝蓝色拽地礼服的徐瑾萱时,她就像现在这样,不时揉按着右手的指关节。
那时他还是一个陌生人,不便多问。
“嗯。”徐瑾萱巧笑倩兮。得体的恬静笑容筑起一道看不见的柔墙,将他殷切的目光温柔地挡在墙外。
你的手受过伤吗?
因此才不再弹钢琴吗?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徘徊,但她却没有给他问的机会。
“晚安。”徐瑾萱解开安全带下车。
“晚安。”
看着徐瑾萱进门,林翊沉才意犹未尽地驱车离去。
回到家,换上舒适的衣服,徐瑾萱看着镜中的温婉女子,神情漠然。
镜中的女子穿着一件款式简单却价值不菲的宽松圆领毛衣,搭配浅麦色亚麻阔腿裤,看起来文艺而闲适。长长的黑发在脑后随意地盘成一个矮髻。
这就是她的样子吗?
别人看到的样子。
温婉的、闲适的,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有钱人家的女儿。
关上更衣间的灯,徐瑾萱转身进入卧室。偌大的房间里,不见一张照片。没有在卧室停留,徐瑾萱径直去了画室。
指节传来的隐隐酸痛让徐瑾萱举到画布前的手停了下来。
调整了一下握姿,开始作画。
少顷,身后传来敲门声。徐瑾萱停下笔,看到端着托盘进来的徐母。
“喝点茶暖暖身子。”
托盘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茶杯,里面是姜茶。
“要是不舒服,别太勉强自己。”徐母心疼地看着女儿。
喝下一口姜茶,徐瑾萱浅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