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为什么人会这么恶心。余欢低下头，努力想些别的事情来忽略那些人。
上课又下课。
因为余欢刻意地去遗忘那件事，仿佛那段记忆也真的淡化了---如果没有人提醒。
没有人提醒。但是余欢一看到他们的脸，他们的眼睛，脑子里就会自动出现他们做出鄙夷的居高临下的不怀好意的那种恶心的龌龊的样子。
所以他一直都没再看他们的脸，也没再抬头，直到放学。他如往常一样背着大大的书包，一蹦一跳走在路上，门口沿路都是接孩子的家长，在小吃店门口排队的小学生。他仿佛是芸芸众生中最不打眼的那个。看上去是最寻常的开心。到了家以后也乖乖地写好作业再打开电视，吃过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然后上床睡觉。在熟悉他的人眼里这都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
2
连续的阴天之后终于迎来了过年前的第一次大晴天。奶奶走进来絮絮叨叨地念着：“太阳都晒到屁股啦，还不起来！”说着“刷”一把拉开窗帘。
金灿灿的阳光霎时挤满了这间快要发霉的小屋子。余欢半梦半醒间皱紧了眉，翻了个身伸出手臂挡在额前，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奶奶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实际上这屋子小得走几步就能被拌两下，不甘心地再次说道：“快点起来了！等会他们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余欢语气不善，带着严重起床气。许是很久没被余欢用这种态度怼过了，老太太默了一会儿真的出了房间，还善解人意地闭上了门。
困意在脑子里慢慢褪散。余欢转了转眼珠睁开了眼睛。
回来就回来吧，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干嘛，又不是□□要来。余欢抿了抿唇，孩子气地硬是把心里那股喜悦给压了下去。
他把手缩回被子，被子外面是冬天。他脑子里闪过还几个念头，看着屋子里被阳光照得纤毫毕现的摆设，听着房间外面奶奶的脚步声，楼下的吆喝声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他鼓起勇气：“123123123，起啊啊啊啊！”一把掀开被子，冷的一哆嗦，然后手忙脚乱地找衣服。
到了晚上父母才到家。实际上在他们到家之前的两个小时里家里就没有人说话了，电视开着，祖孙两人的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父亲比记忆里老了许多。余欢帮父母拎过行李，注意到父亲头上的大把黑白交叉的发。母亲还是一如记忆中那样笑眯眯笑眯眯平易近人的样子，皱纹也多了不少。
余欢把热好的饭菜拿出来，摆好碗筷，招呼他们做下来吃。父亲刚见面和他很生疏也很客气，母亲稍微好些。余欢笑着，听他们夸自己听话懂事。
其实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们尝一下自己一年365天，十八年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所谓有难同当。当着老太太的面他们肯定要全部吃下去。
两张床。
父母就把自己的房间占了，余欢和老太太睡。虽然男女有别，不过从小和祖母睡到大两个人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晚上老太太很早就睡了。余欢是个夜猫子，静静地侧卧在奶奶旁边，听着特属于老年人粗重的呼吸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了对面的人家灯灭地只剩下一两盏，余欢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等余欢醒过来的时候，父母和奶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安安静静，外面又是一个好天气，莫名的让人想赖床。再过一天就是除夕了。
除夕夜竟然莫名的宁静。
老旧的大电视里放着春晚，桌上是满满一桌菜，不管口味怎么样反正看的让人食指大动。妈妈和奶奶忙里忙外，爸爸在阳台上抽烟，耳边是妈妈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外面是零星的烟花爆鸣声。余欢坐在床上，手放在屁股底下，两只脚搭在凳子上，感觉很好。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小时候走了很久的路终于回到了家。
3
除夕过后就是颠来倒去的走亲戚。走好还没歇两口气呢就要回学校了。
像是刚放假就又要被关回笼子了。余欢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手指不断划着屏幕，看着空间里同学们的动态。他已经极少发说说朋友圈之类的了。
自己的东西何必全部发出去给别人看呢，人类的悲喜从不相通。置顶界面上和门良臣的消息记录还停在几个礼拜前的通话记录。第二个是姜万生前两天发过来的早安，自己回他的一个表情包。再下面是一串群发的新年快乐。
真没意思。
报到那天，是自己告别了父母，打车把行李托回学校的。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天的气氛竟然有些凝重，妈妈虽然笑着看自己吃完了早饭，语气轻松地祝自己一路顺风，爸爸也笑着说再见。自己竟然能从中看出一丝不舍。
就那么一丝。
余欢握着行李杆出了门。他想，他们心里应该有点难过吧。为什么自己心里如此舒坦。
可能是因为，难过最深的，总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吧。走的那个，总是潇潇洒洒，无所留恋。
早上去了学校，整理了一下寝室，就开始上课。课程排得很满，学校解释为了留出时间来复习。本市别的学校进程都比他们慢，仿佛这也是秀优越感的一种方式，不过好歹安抚了学生躁动的心。
门良臣没有来，请假了吧。余欢第五次回头看他的位子。桌子上书凌乱地码着，顶上几张试卷随时要被吹飞的样子。真是任性。
晚上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又有点睡不着了。许是有些认床。来查寝的人在走廊晃着手电筒，老远就能看到一道光像是鬼影一样由远及近闪过来。
门良臣明天该来了吧。余欢睡过去之前脑子里昏昏沉沉都是他。
没想到梦里竟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