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方嘉意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说:“就来。”
不得不再叹服命运的安排。方嘉意和蒋隽的出场顺序又重现了几年前的情形,依然是蒋隽先,方嘉意后。
蒋隽这次倒选了一首炫技的练习曲——肖邦的《激流》。他还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轮到他上场前,仍在不疾不徐的用手指做小幅度的敲击动作。
他看上去舒适惬意,方嘉意想。
相反,自己的手指挺直着,干硬的像截木头。
蒋隽没有注意到方嘉意,或许面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称不上对手的人,他实在不必分给他一点印象。
蒋隽上台了。方嘉意站在后台,思绪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在蒋隽第一串音符争先恐后的钻进他的耳朵后,那根弦“啪”的一声,终于断了。
他的演奏对得起“激流”二字。放肆的,自由的,澎湃的。方嘉意所能想到的每个形容词都扎在他的痛处。排山倒海的江河,淹没过他整片脑海,再席卷他的身体。整个人像被灌了铅嵌在原地,方嘉意突然就累得不想动弹。
后来的事情,是理所当然,意料之内的走向。
在蒋隽的演奏之下,所有人都沦为配角。他真正是颗紫微星,闪烁的光衬得身边的人黯淡无色。
在久未散去的赞扬声中,方嘉意机械的走到台前,木然坐下。记住的曲谱都变成碎片似的片段,他妥协的放上手指在琴键上,随便地按下第一个音。
那是噩梦般的三分钟。巨大的心理包袱压的方嘉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想到郑芸,想到启蒙老师,想到李青。但他想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会是叶添。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在对他说:“如果不能做到最好,那就做自己。”
方嘉意清醒过来。曲已终了,他匆匆鞠躬走下舞台。他不想去理会后台都能听到的嘈杂的议论声,只想快速逃开这里。明明刚刚的脑袋还像个封闭的黑色容器,现在却变得一片清晰。在台上的每一幕画面都在回放,错音、胡乱的强弱处理、粗糙的踏板、黏糊的音色。太糟糕了,没想到他还能糟糕成这个模样。
方嘉意觉得自己的步子像是踏在云间,下一秒就要坠落三万英尺的苍穹。
他尝试着深呼吸,努力把每一步走成一道直线。就像他尝试去拥抱音乐,与郑芸和解。
可他还是失败了。
他虚浮的冷汗,发硬的四肢,无一不彰显出脆弱和无能。
多想能有个人能帮他一把。
多希望还有一次机会,向别人证明一次,他也可以弹出肖邦浪漫的旋律。
他就快坠到谷底了,他就快撑不下去了。
可是下一秒,一个温暖的拥抱,紧紧接住方嘉意的身体。
怀抱的主人在微微喘着气,他跑得飞快,心里的鼓点敲出了可怕的节奏。但幸好这一刻,他还是赶得及把这个人牢牢锁进了怀里。
叶添轻声说道:“如果不能做自己,还有我帮你。”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方嘉意的颈间,气息交错间,似乎还有湿润的暖意拂过耳后。
但方嘉意不想再纠结这些了。他牢牢回抱住叶添,眼睛贴着对方的肩膀,忍住眼眶里即将滚出的灼热,重重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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