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说一点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方嘉意仍能记起幼时比赛时的情景。他弹的是一首舒曼的奏鸣曲，蒋隽则是选择德彪西的《欢乐岛》。

在他们那个年纪，很少会有人在比赛上德彪西。难以把握的印象派风格，割裂的旋律感以及不可名状的朦胧意味，有时让方嘉意都觉得难以驾驭。

偏偏蒋隽就这么干了。比赛名单上清一色的古典技术流，蒋隽在其中独树一帜。方嘉意从未在以前的全国比赛上碰到这样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小朋友。正好两个人抽签的顺序连在一块，蒋隽上前出场。候场时，郑芸站在方嘉意身旁，板着一张脸，信心十足却略显紧张。

方嘉意偷偷看了眼蒋隽，他身边没有家长陪着，目光沉静地看向舞台方向，手指在黑色的文件夹上做着小幅度活动。蒋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像是来参加一个钢琴表演。

事实上，他走上台前，坐到钢琴凳上的姿态，舒展放松的像个真正的艺术家。他在真正享受音乐，因此他手指间跳跃的音符才会有如此通透的质感。正如德彪西笔下，那个充满着童真与欢笑的欢乐岛。

方嘉意当然输得心服口服——更何况在他的冲击下，轮到方嘉意上台时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糊涂，发挥得一塌糊涂。

结束后，方嘉意特意问了蒋隽，为什么会弹欢乐岛。蒋隽歪了下头，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喜欢啊。”

多参加这种钢琴比赛是好还是坏，方嘉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的启蒙老师说，这类比赛会成为他的砝码，类似于镀金；而李青却说，过多的比赛只会透支学生的精力并磨损对钢琴的热情。

不能把手里的乐器当成工具和武器。

方嘉意将目光投向了叶添那把红色的吉他。炙热的红席卷过他的视野，琴弦锃明发亮，漂亮的让人想跃跃欲试。

那把吉他在叶添的手底下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它是迷茫而孤独的失眠者，也能是在夜晚嘶吼出边缘爆破音的暗黑灵魂。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轮指，会让方嘉意想到钢琴键上奔跑的手指，他也想无拘无束的，在琴键上撒野一回。

说来也巧，方嘉意在半期音乐会上弹奏的曲子又是舒曼的作品。命运有时会这么玄乎。他坐在后台等待上场时，被这巧合惊得都笑了。

身边的俞远慌忙问：“你笑啥？胸有成竹？”

“当然不是。”方嘉意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他穿过一条长走廊，刚想转弯，就听见不远方传来了陈岁安的声音。

“曲老师，您的意思是，要换钢琴？”

方嘉意停住脚步，心猛的往下一坠。

“在考虑。今年大一有个很厉害的新生，叫蒋隽。你正好听听，系里老师很看重他。”

“但我们都排练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换不太好吧？不止对方嘉意，还是乐团。”

“我知道。可你自己也清楚，他到底差了一些。”

声音渐渐远了。方嘉意仍在原地，本来还算活动开的手指瞬间像握着冰块，每根手指僵直的几乎不能动弹。

差了什么呢？你心里清楚吧方嘉意。

方嘉意默默低下头，往来人群不断，他却就这么突兀地站着，在拼命地思索着。脑子里飘荡了无数个形容词，逐一冲撞着他的神经，那力道似乎要把他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给冲断。

太过拘谨。没有新意。感情不够。离最好永远差一点。

直至手机铃声把方嘉意拉了回来。

“老方，怎么还没好？已经开始了。”俞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