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又逢青（1 / 2）
夜凉如水，心寒似冰。
言少珩从被窝中醒过来。
他是被晃醒的。
车子还在行驶，他觉得头有点沉。周围一股子杂乱的味道不断的涌入他的鼻腔，让他隐隐有些作呕的想法。
他绝望的捂着鼻子，呼吸开始急促，企图以这种方式缓解这一刻的不适。
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落难的人。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生活只能见步行步。这个卧铺，还是他抛下面子发了狠的抢过来的。
论讲道理的抢座，他完全斗不过这一车的人。随便一个人随便一句话都可以呛得他出不了声。
隔壁床的大兄弟翻了个身，把脚隔空踢了过来。言少珩下意识的往后躲，撞到了隔板上。
后边的大婶一拳就过来了，砸在了他的后背，“小兔崽子不长眼，你姥姥的卧铺板也是你能撞的？”
这一拳来的太急，言少珩来不及反应过来，径直撞上了前面那只脚。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周围的空气更加稀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少珩以为自己就要把命交待在这里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上来了一个类似乘务员的人，嘴里大声嚷嚷着，“下车了下车了，前边查车！该往哪走往哪走！山水有相逢，这一路只能到这了。快下车快下车。”
所有人都不满的发着牢骚，一些个撒泼的，还跟乘务员干起架来。
“我付了钱，凭什么不带我到目的地？”
“就你那点钱，到个屁到。油钱都不够！”
“你这不明摆着欺负人么？”
“都给我滚下车了！滚！”
言少珩一把抓过床尾的皮衣，小心翼翼的走到下床。他实在不想看到走道的场景。
仿佛像个垃圾堆。实在是让人作呕。
他好不容易从一堆带着汗味和脚臭的杂牌鞋里，找到了自己的鞋。强忍着心底的不适，穿上了鞋袜，提起行李立刻下了车。
下车的那一刻，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只觉得整个身躯都注入了血液一样，觉得这副身体又重新运转了。
他环顾了四周，又抬头望了望天。
只觉得想发笑。
忘了走了多远的路了，才看到几户农家。言少珩绕道走到村子里去，敲开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
“请问可以让我留宿一晚吗？明天天亮我就走。”
开门的是这家的女主人，她只开了一个小缝，上下打量着言少珩。
“不可以不可以。快走快走。”她砰的一下把门关了，并且闩上了门栓。
言少珩下一句话还哽在喉咙，只得默默咽下去。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去敲开下一户的门。
毫无意外又是吃了闭门羹。
都不知道敲到第几户了，开门的是个老人家。老人家佝偻着背，借着月色打量他。
半晌，“进来吧。”老人缓缓把门打开。
言少珩只觉得这一刻疲惫全部涌上来，恨不得立刻可以倒头睡下。
老人去厨房给他烧热水。这里的农村条件太差，没有煤气炉没有热水器，要洗澡还只能烧热水。诺大的屋子家徒四壁，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坚强不屈的燃着，企图发光发亮。
言少珩窝在门边，看着老人家那一丁点火花的厨房。
“可以洗澡了。”老人收起烧热水时坐的小板凳，给他指了指一个方位，“在那洗澡。”
然后又指了指门边的一个里屋，“洗完自己睡这个屋。”
就叼着一根烟，走回房间去睡觉了。
言少珩认认真真的洗了这么多天来的一个澡。他觉得快活极了。他从来没觉得洗澡是这么有幸福感的一件事情。洗完澡后，他烟瘾犯了，自己端个小板凳就坐在门外，就着夜色，抽起了烟。
到了后半夜才沉沉睡去。这一睡，就睡到了大中午。
老人已经吃完饭了。正坐在庭院的大树下打盹。
言少珩摸摸头，打了个哈欠，想着去洗漱一番。
“你下午走吧。狗剩下午去城里一趟，你等会去村头等他。”老人默默地开口。
“行。”言少珩点点头，沉默的去洗漱。
“老爷爷，谢谢你。”离开前，他认认真真的给老人家道了谢。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这样的情形，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跑到农村，还住在这样破的房子里。也不会知道，一个人落难的时候，到底会衰到何种地步。
言少珩觉得自己对于人生的含义又多理解了一分。
去了城里才发现，自己到了四川。他听着周围的人讲着地道的川味普通话，有点哭笑不得。
凭借着多年开事务所的经验，言少珩很快找到了可以做假证的地方，办了个身份证，以及居住证。然后路过报刊亭买了份报纸。
国企和一些外企肯定是不能去的了。只能祈祷能够在一些小企业找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了。
兜里剩下的钱不多了。他数了数，除去租房，可能只剩下两千。他得尽快找到一份工作，不然很难在这边活下去。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逃命了。
他走进了一家饭馆，点了几个菜。等上菜的时间里，他拿起报纸，快速浏览着报刊上的招聘广告。
看一圈下来，完全没找到可以做的工作。他有点气馁。菜陆陆续续上来了，他只能先把报纸放一边。
“喂，丁总，”隔壁一个白领接起了电话，嗓门有点大，在这不大的店里可以说是比较大声。“还没还没。”
“这年头会计多，但是好的会计难找啊。你只给我这么点时间，我上哪给你找一个新人，却拥有丰富的经验的人呢？”
言少珩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他偏过头看向那个男的。他瞬间觉得那个男的很顺眼，仿佛在发光。
于是他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点了道猪手给那个白领。
白领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里的摇钱树，只是索然无味的吃着自己的午餐，一边还在忙碌的发布一些消息。等那道菜上了之后，白领有点迷茫。
言少珩掐准时间看向那个白领，服务员正好指着言少珩的方向，说是他送的。
白领放下筷子，走了过来。“谢谢你的猪蹄，但是无功不受禄。”
“我刚不小心听到你的谈话内容，不好意思。”言少珩略带歉意的看着他，“但我想要自荐一下，我叫方少衡，是个拥有八年会计从业资格的人。但是以前都是在南方的事务所工作，没来过川蜀地区。”
“证我看一下。”白领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言少珩淡定的从兜里拿出证件，一字排开给他看。白领比对了一下，稍作思考，“行，明天来上班。这是工作地点，这是薪酬。你等会跟我去一趟公司走个流程。”
“好的，谢谢您。”言少珩故作惊喜的看着白领，全然是一副因为找到了工作感到十分开心的模样。
白领对此十分受用。他心情愉悦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着手机又在发信息。似乎是十分的忙碌。
吃过饭后，俩人一块去公司。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一个酿造厂。工厂规模挺大，工人却不多，听白领说是因为公司老总在尝试采取机器人生产的模式，看看行不行得通。
“你也别那么客气了，我叫董大姚，你可以叫我姚哥。”董大姚擦擦额上的汗，“这天也有点闷，我这人体热，容易出汗。”
“姚哥，那我每天都得来这边上班？公司有安排宿舍吗？”言少珩环顾四周，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又发现不了什么端倪。
“这你得问HR和财务。我可不管这些。到啦。”穿过了一个走廊，就到了一栋平房前。言少珩站在门外，看着董大姚敲敲门，然后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办完手续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言少珩拿到了员工宿舍的钥匙，提起自己原本放在角落的行李，跟着董大姚身后去员工宿舍。
“我们这宿舍可好了，你也算是走运，最后一个单人间给你碰上了。我做梦都想要单人间，你是不知道我宿友，打呼，还磨牙！我都害怕。”
言少珩只是笑笑。整顿好之后，他拿着钥匙锁好门，硬是拉着董大姚去搓一顿。
“姚哥，今晚说什么也要给我一个小面子，赏个脸吃顿饭。如果不是你，我还不能这么快找到一份工作。你就是我的恩人，这顿饭一定得吃。”
董大姚拗不过，只好随他去了。俩人下馆子搓了一顿之后，酒足饭饱，就散步回宿舍去了。
直到躺在床上的那一刻，言少珩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一切都太顺利了，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也许我就是这么幸运呢。”言少珩微微一笑，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行政部的赵敏敏一大早打扮的十分淑女就来上班了。她还特意给办公室的人带了早餐。HR小王接过早餐的时候笑而不语，只是浅浅的说了声谢谢。
赵敏敏眼瞅着小王没有接收到她的讯息，只好在茶水间把小王拦下。
“王姐，你就救救孩子吧！我真的很想知道新来的那个会计的信息，是不是叫方少衡？我的天哦，我觉得他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人。”
王姐捧着手里的速溶咖啡，脸上始终挂着不咸不淡的笑容，“想知道？自己去问啊。不主动怎么有故事。”
“可是没有准备怎么出手呀！！”赵敏敏撒娇道，“王姐，好姐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拜托拜托啦~”
“万一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呢？”
“不会的啦~我妈妈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你等会留意一下邮件吧。”王姐放下速溶，离开了茶水间。
赵敏敏心满意足的在原地转了个圈圈，整个人都散发出“我很快乐”的讯息。
让我们把地点转换到程国荣的家。
砰咚一声重物落地声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方青。她鞋都来不及穿好，只穿着一只就跑出了房间。她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径直跑到了厨房。
满地的粥，有一两处还在滚烫的冒泡。程国荣站在一旁，周围是碎掉的瓦罐的碎片，他显得那么不知所措，眼神里满是无助。
方青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的抓了抓前额的头发，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鼻梁。“你先站着别动，”
“我来收拾。”
程国荣站在原地，有点紧张，双手交叉着，不安的看着方青。
他尝试开口说话，“我只是，我只是想要煮个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