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唯一可以保障的是，任何一个住在养老院的老头子的餐盘里都不会有那样为数惊人的胡萝卜。尤其是Collins的盘子里，被均匀切成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萝卜块堆积成山。他刻意在叉子和盘底碰撞的时候发出声响，以警告眼前这个专心致志把胡萝卜全挑到他盘子里的家伙。但Farrier毫无自知，他正全神贯注于同那些和菠菜混在一起的萝卜块搏斗。

“嘿，Farrier，你得自己吃掉这些。”

尽管Collins也对胡萝卜有助于增强视力，治疗眼疾的说辞不屑一顾，（他是基于事实相信的，Farrier从不吃胡萝卜，可他却是同届生中移动射击成绩最优的毕业生）。但他实在不喜欢在周围一圈人全部吃完饭之后留他自己一个人捧着盘子把两人份的胡萝卜咽下肚子。他早就跟Farrier提过，如果每一餐他都得吃这么多胡萝卜的话，很快他也会对这种红色蔬菜深恶痛绝，甚至程度远超Farrier本人。所以介于他们对未来军队还要配送给他们吃多少胡萝卜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Farrier最好珍惜他现在不断在缩减的消化胡萝卜的能力。

“亲爱的，我也不想这样。”Farrier无奈地缩起身子，银质的叉子卷着菠菜塞进嘴里，嘴里嚼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话是他的恶习。“刚才我和长脚商量他帮我吃掉这些胡萝卜的事情，你知道他怎么说？”

“他可不会便宜你吧？” Collins抬手替Farrier擦去嘴角的菜汁，并且在收回手指之后自己啃着骨节舔舐干净。他们旁若无人。

“一整个咸牛肉罐头！他居然妄想替我解决一餐的胡萝卜就换走我的咸牛肉罐头，简直是魔鬼！我是说，他至少得帮我吃一个月的胡萝卜才值得上一个罐头吧？” Farrier的脸涨红，显然失败的谈判让他焦虑至极，他已经没什么退路。Farrier不会蠢到一直让Collins处理他的萝卜，因为一旦Collins对胡萝卜的排斥反应像他一样剧烈的时候，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Collins绝对该欣慰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如此体贴，Farrier经常设身处地为别人找想，以至于偶尔搞不清楚Collins永远不会像他那样去排斥胡萝卜，毕竟Farrier对胡萝卜的厌恶是出于挑食，那是一种建立在任性和意淫还有些许被害妄想上的顽疾。

餐后即是训练，喷火A型战斗机的飞行员得穿过三分之二个训练场才能到达他们自己的训练区。喷火战斗机是前年八月份才开始服役于英国空军的最新型战斗机，它们还很年轻，所以需要经验最为老道的驾驶员来调教。这些飞机被当作真正的宝贝爱护，甚至每一个型号都出了专门的飞行驾驶模拟器。在它们的养护期间，飞行员会先在林克式地面模拟飞行器上训练。Collins喜欢这些喷火战斗机的专用模拟器，它们被刷成好看的蓝色，且在机身两侧都刷了英国皇家空军的箴言，拉丁语的“Per ArduaAstra” 用一种特殊的金色漆，和他们制服上的镀金铜扣相同颜色。

他们都有自己的模拟器，有时候这些训练器材也会被移动位置，所以不要想着不作任何的标记就认出自己的那一台。Collins的模拟飞行器操纵杆上挂着一个红白蓝三色的硬纸圈圈，那是他们被挑选为单引擎战斗机或者俯冲式轰炸机飞行员进入C级学校的时候Farrier丢给他的东西。这种红白蓝三色的圈是所有飞行员最为熟悉的标志。自1914年之后英国所有军用飞机机身上都有的国旗同色同心圆，只是去年正式宣战之后，又加入了一圈黄色，以便区别出他们是二战之后投入使用的飞机。

Collins看见Farrier已经一脚踩进他自己的训练机，似乎是注意到Collins的目光，他回过头来眯着眼冲着那个拖拉的家伙给了一个简单的空军礼。戴上护目镜的Farrier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Collins不会想要跟那样的Farrier调情，他不再是一个撅着嘴巴不肯吃胡萝卜的麻烦精，他会成为他们同组人的生命安全保障。不仅仅是Collins，所有人都是这样深深信任并且依靠着Farrier。

这一幕，每当它悄然出现，都会唤起Collins对于他们那些过去的回忆，这些记忆摁着他的心，留下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记，记录着关于他如何成为一个飞行员，如何得到Farrier，如何成为皇家空军最优秀的其中一员。它们标记着Collins的人生轨迹，都是他生命中的头等大事。Collins无法从自己的身上发觉这些东西，却能在Farrier的眼角，窥视自己的过去。

“Collins！我早就说过，注意你的油表！”大胡子教官的声音震地他耳膜嗡嗡作响。“你们全都给我记住，油表是你们这些小笨鸟最应该关注的东西，如果你的机油耗尽，你唯一的下场就是在晚上和那些德国佬一起睡觉！”

“Collins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通过飞行部门的考试的，那些能干的英国小伙子是不是还没来得及生一个聪明儿子就在战场上全死光了？就连你这样的菜鸟都能混进来开飞机，我都能够想象到德国佬的轰炸机要在不久的将来在我家屋顶上像一群该死的臭乌鸦一样做窝了。”世界上任何一个军营里都不差嘴巴刻薄恶毒的教官，这里也不例外。那时候Collins还没有能够认识Farrier，因为新兵训练营里的初级飞行学校被分为AB两级，Collins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就像是在幼儿园里面还要给吃鼻涕的小孩子分个高低，哦，快看看谁是能够最快算出2加2等于几的天才。

“Collins，不要把飞行员围巾绑在你的白痴脑袋上。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大胡子教官和Collins互相折磨了两个月，他已经磨破了自己的嘴皮子，甚至开始怀疑Collins是不是故意找他的麻烦。这该死的家伙每次都是第一个出错，好叫他抓住把柄当作反面教材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一通，但又在实操上以最优成绩拿下测试。在后期对Klemm35，Focke Wulf44这类轻型飞机的驾驶中的表现也让人无可挑剔。

Collins绝对是爱大胡子教官的，尽管他的脸上几乎每天都喷洒着大胡子破口大骂之后的口水，但他毫不介意，也要多亏大胡子教官对他宠爱有加的公开训斥让他在飞行训练学校享有盛名。虽然他是B级学院的学生，可是就连A院的教官都会时常把“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蠢货怎么进的A院？真应该让B院Collins好好来羞辱羞辱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这种话挂在嘴边。

Collins绝对记得他们从飞行学校毕业去考A2证书的时候，Farrier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该死的“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