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1 / 2）
给佩玖吃下药后，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缓了不少。
秋沅湘松下一口气，感激地看我一眼：“有劳将军这么晚还出去跑一趟。都这个时辰了，想必很多铺子都闭了门吧。”
我随意地摆摆手：“这话你还是去跟赵医师说吧。整个皇城，就他一家医馆还亮着灯。要是没有他，我还真是发愁上哪抓药去。”
这话我说的相当诚恳。本来嘛，我一开始就是想借着抓药的名义去会会赵越，谁成想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那个疯子。
我摸了一下口袋里的药粉，缄口不言。
“赵医师？”一旁正闭目养神的佩玖忽地开了口，“可是赵越？”
我一惊，道：“正是。”
佩玖睁开眼睛，眸中隐有异色：“他近来还好吗？”
秋沅湘好像听见什么有伤风化的字眼，惨白着脸攥紧自己的衣角。
我奇怪地瞥他一眼。
秋沅湘在着急什么？难不成佩玖和赵越还有过节？
啧，秋府真乱。
佩玖饮了一口茶：“沅湘，听闻有一位医师时常为你诊病，想来就是这位赵医师吧？”
“是......”
“那正好，我的病这么久都不见好，着实折磨人，不如明天你把那赵医师请来，为我好好瞧瞧。”
秋沅湘神情一变，连忙阻止道：“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怎么说我这病也缠我多年，药吃的我都腻了。”
不等秋沅湘有所反应，佩玖已经拉着翠袖离开了：“那就这样定了，你们也都各自散了吧。”
“至于，秦将军。”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我：“你要查，那便去查吧。”
我不答话，只是沉默地走出堂中，来到秋府外。
秋府门口立着的石狮子被寒风浸的生冷无比。我找了一个角落，便靠着石狮子坐了下来。冰凉坚硬的触感爬上我的身体，使得方才无比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下来。
现在的局面，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我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无论是佩玖的反常，还是秋沅湘的慌乱，我都找不出一丝头绪。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仰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任凭寒风钻进我的领口。
或许当年我的某一个选择是错误的，当时的我并没有考虑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是一味地想把自己救出来，放出来，从此碾弃自己的过去，抬起头好好活一遭。
但是事实证明我想错了。就算我如今登了秦扬灵的位子，身份也尊贵别人一等，但是在佩玖面前，我仍然会习惯地屈服，习惯地听她指责笑骂。
我知道，这种奴隶主给我的本性我已经改不了了。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可我已经，不想再掺和进去了。
放过我吧。
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声一声的敲打缠绕在我耳边。我的意识渐无，昏昏沉沉间，我分不清自己是睡了还是没睡。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了。每次一闭上眼，我就会迅速坠入一片火海。我在火海中挣扎、尖叫、忏悔，感受着火焰侵蚀我的每一寸血肉。
这是我最难忘的噩梦。它就像恶鬼一样，无时无刻都在追赶我，让我永远牢记那一幕。
我在烈火中渴求暴雨，在绝望中等待出路，可我除了一片渺茫，什么都没有。
大火将熄，我带着满身丑陋的伤疤掉进黑暗，直到光明重新将我唤醒。
晨光有些潮湿，它穿透薄云洒在人间，却依旧是昏暗的一片。仿佛天尚未亮起，就要顷刻陷入黑夜。
我甩甩酸疼的手臂，从石狮身边站起来。
昨晚不小心睡着了，这寒冬腊月的，这回非得染上风寒不可。
我简单地处理一下头发，打算先回府喝些热汤驱寒。我才从石狮后走出来，就发现秋沅湘站在门边。
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无措地看着我。
我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碗捧给我。
“我...我猜到九嶷兄可能会一大早就过来，所以就先让人把汤坐好，等着九嶷兄来喝一碗暖身子。”
“还好我来的早，不然秋公子这汤就白做了。”
我接过碗，低头啜了一口。
好烫。
我咬上嘴唇。这汤烫的我眼中泛潮，好像我这几年受的寒气都要顺着我这双眼睛，化成水流出来。
或许，我真的要病了吧。
秋沅湘嚅嗫着：“九嶷兄先进来吧，外面风大，站在这里喝汤，喝几碗身上都是冷的。”
我笑了，抬起手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滚烫的汤汁冲荡在我口中，舌头被这热流折磨的一阵酥麻，不消片刻，它便耐不住地泛起了疼。
我找回了一丝神志，再次和他道了谢。
将碗递还回去时，碗外的余温还未散去。方才喝汤时我就觉着这碗十分烫手，我险些拿不住。可秋沅湘却神色如常，仿佛没感觉似的，他的手甚至都没红一下。
看来是我平时对他有所误解。我一直以为他这种贵公子，肯定一点伤疼都忍不了。
不过一碗汤下肚，身体确实比方才灵活不少，四肢都慢慢活络了起来。
我呼出一口气，便随秋沅湘入了府。
“赵医师来了吗？”
他点点头，眼中却尽是担忧：“已经来了。但母亲还未见到他。”
我问：“夫人现在身在何处？”
“还在房中。母亲一早就让翠姑娘打酒回来，说是……祭奠父亲。”
“…请夫人节哀。”
我不是很信这一番说辞。秋家人变卦太快，话里又时常套着话，着实虚假的很。
但是……我总觉得今天的秋沅湘有点不太对劲。以往他说什么话之前，总要先骚一下他那把春夏秋冬都要拿着的扇子，然后再用拽的不行的语气开始长篇歪论。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刚才那句话他说的犹犹豫豫，眼神也四处乱飘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慌张感。
哦，难道说他也不信佩玖和秋冥昭之间有什么伉俪情深？
那很正常。我感觉只要是个正常人就都不会信的。
这一路上他都不曾和我再说一句话，只是抿着嘴，带我去找了赵越。
赵越似乎彻夜未眠，他眼下有乌青，衣裳也略显凌乱。他看见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而是越过我，向秋沅湘低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