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填离(1 / 2)
千玦宫半夜那一场大火,烧淡了不少年味。虽说也已经过去了几日,可是云璃却还是总闻着像是有烧焦的味道。
“主儿多心了,咱院子离千玦宫最远,再说天儿冷,气味也早就都消散了。”侍婢小鸢念着。
“说是这么说,可我总觉着就是还有。唉,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说没,就没了。”云璃逗弄着一旁锁在笼子里的鸟儿,想想那日里远处窜起来的旺盛火苗,不禁唏嘘。
“玦主子性硬,她转不过弯来,即使她知道那孩子的死不过是人给她下的套儿,她也没有办法接受是自己亲手下的毒的这个事实。”小鸢说着,取了狐毛的肩披给云璃披上了。
“没事,我不冷。”云璃笑着,却也还是把肩披紧了紧身。
“那也天儿凉,千玦宫那一场大火没少让您受惊,还是身子要紧。”小鸢一边絮着一边去炉旁看水烧的如何了。
“我听说,皇上给她宫里的那个奴才赦了,迁出宫去了?”冷不防的,云璃突然问道。小鸢吓了一跳,手一抖,差些烫到。
“皇上心好,您又不是不知道。说来那人也怪是可怜的。听说是被玦主子救过命,跟的死心塌地。还寻了两次短见,不过都被救下来了。唉,就凭他和玦主子的关系,放到哪个院里都不会被人待见的。皇上放他出宫,也真是善心有嘉了。”小鸢重新放好了水壶,拨拉着炉里的红火。
“他倒是真真喜爱她。就算人死了,身边的也得照顾了个周全。”云璃手下微微一用力,本用来逗鸟儿的干枝,被硬生生的折断了。小鸢还在拨弄着红火,似是没有听到,炉火映红了一张小脸。
“主儿,今儿想喝什么茶?奴婢这就去茶房交代。”小鸢放了炭钳,起身询道。
云璃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也真是长大了不少。算算年纪,按一般的民间女子,也到了该出阁的时候了。
“主儿?”小鸢见云璃一直没有说话,不禁又唤了一声。
“你看着来吧。”云璃垂了眼,去了软榻卧下了。
小鸢也不知云璃怎么了,只觉得屋里的温度,一下子降去了窗外。
隔天一早,天还蒙蒙亮,云璃就叫外面叽叽喳喳的声给吵起来了。她皱着眉起身披衣,一把拉开了窗。
“我当是什么鸟儿,大冬天的不好好在窝里睡觉,在我门前吵吵。”云璃冷了脸唬道。几个小丫鬟均是吓了一跳,歉罪道安之后就赶紧去忙了。云璃四处扫着,小鸢却一直没见人影,只得“乓”的一声,把窗子又重重的关上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儿了。院儿里的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一会非要叫小鸢好好管教管教他们不可。
云璃想着,又回去了塌,只是她一起一动,那攒了一宿的热气,早就消了。云璃裹在凉凉的被褥里,越想越觉得烦的荒。
昨晚皇上的冷漠,衬得她整个千璃宫都蒙上了一层冰。外人只道是皇上喜爱她非常,连玦妃薨了也未曾冷落她半分。可是外人哪知道她的苦?那入夜之后,他每一分的清冷都像是扎在她心口的一根棉针,不要命,却刺骨万分。
她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多院子不去,只偏偏来她这璃院。后宫两处,一西一东,玦璃两院,各占一隅。
这里离千玦宫最远。
这样就看不见那个人了。他不用从她面前经走,就不会给彼此的心中再徒添枷锁。
爱一个人爱的深到如此,为了护她,宁愿将自己心中的千万喜欢都深深的藏进骨中。可是,如果情意真如此好掩藏,他又怎么会让她这院子里常年冷若如霜。
“主儿,您起了?”小鸢推了门进来惊道。
云璃本想斥她去了哪,可是看见她手里端着的热水,及嘴的话又咽了。
“屋外一群小鸟叽叽喳喳,你着空了清一清,一大早的,着实烦人。”云璃抱着双膝,烦闷道。
小鸢一愣,心道这大冬天的,除了屋里那只娇滴滴的鹦鹉,哪里还来的别的鸟儿?刚要问出口,恍然想起了什么,堪堪止了。
“是,奴婢知道了。”小鸢把净手的水盆放上架,过去塌边服侍云璃更衣。
“主儿,奴婢刚从外边听人说,皇上病了。今儿个的早朝都避了。”小鸢小心翼翼地说,云璃闻言一惊,刚要伸进衣袖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衣襟。
“这样严重?可是,昨晚他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得一夜就这样了?”
“这…奴婢也不知。”小鸢垂了眼睛,声音却渐小,云璃察出了哪里不太对劲,猛然用力抓住了小鸢的手腕。
“说实话!”小鸢被云璃突然的狠厉神色实实的吓了一大跳,再答话时已经有了一丝的哭腔。
“回主儿,奴婢确实不知道!皇上昨儿个夜里……其实很早就走了,只是皇上看您那时睡得正浓,所以没叫奴婢打搅您!也说不必跟您提起……娘娘恕罪……!”小鸢说至此,已是眼泪决堤,泪珠子扑扑朔朔的掉在衣襟上,竟惹了人分外有了些怜意。
可是这几分可怜样,在云璃的眼里却成了火药引。
“我才说了几句话,你怎么就哭成这样!我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不过是问你两句,我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吗?!”小鸢从未见过云璃如此模样,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不止。
“是奴婢的不是,不该瞒娘娘,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小鸢不住朝云璃磕头,一声一声地磕在地上,在空空的屋子里突兀得,甚至像传出了回响。
“你起来吧。”云璃像是突然泄了劲,整个人软在了塌上。小鸢不再敢出声,停了磕头的动作,却还跪在地上瑟瑟地抖着。
云璃见她还不动,便起身下去扶。
“是我不好,我被她们吵得烦了,就把火气撒在了你的身上,起来吧。”云璃说着,用力搀她起来。小鸢腿却早已经被吓软了,扶了半天,最后攀着塌沿才勉强站了起来,云璃扶着她到软榻上坐下了。
“姐姐……”小鸢小声的叫唤。看着她额头前的红肿,云璃叹了一口气。唤了门外的丫鬟去请医。
“不碍事的,你别费心了。”小鸢抽抽答答的哭着。
“怎么没事,到时候你出去做事,被人瞧见,还莫不是要说我虐奴,你想我被人把柄吗?”云璃说着,想在她额头点一下,却想起她还伤着,便又住了动作,把手收回去了。
“你呀。”云璃又叹了一口气。“爹爹把你放到我身边,不就是望你有些机灵,够龄后能被皇上看中,我齐家能再在后宫多添一人?可如今你看看你,我吼两声你就吓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服侍皇上?”
“姐姐……芸鸢知错了。”小鸢用力收着哭腔,变了声的说道。
“对了,姐姐是不是得去看看皇上?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阿融她们急急的在往自己的宫里赶呢。姐姐要是去晚了,是不是也不太好?”小鸢喘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今早的事,又急急道。
“不急。”云璃好半晌才回。“等你擦完了药,我们再去也不迟。”云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鸢的伤处,小鸢却恍然觉得,她似是透过那伤,看去了别处。
“小鸢,今天这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了。一会儿再去给鹦鹉鸟儿填些食儿吧。”
“是,小鸢知道了。”
果然应了云璃的话,早去晚去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皇上寝宫外面跪的乌泱泱一大片人,看见她来,却是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那道,直通皇后身旁。
“罪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云璃急急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后的面前。皇后却瞧也没瞧她一眼,依然保持着祈祷的姿势,任由云璃在那享受一众目光的洗礼。
云璃把头深深的埋进了地面上,动也不敢动的跪了半晌后,皇后才开了口。
“现下最重要的是皇上龙体安康。你的罪,到时再请不迟。”
云璃听后不敢再多言,又将头深低了一寸。
“是。”
云璃心里是着急的,她怎么能不急?即使知道皇上的病多数是因为半夜从她院儿里出去之后才染上的,可是外人不知道。既然他都封了小鸢的口不让她和自己说,就能证明这事他是有多不想让人知道。这冤屈,她是注定了的。
人没事还好,若是真有什么,她也别想活着了。
想着,她也学了皇后的姿势,跪着向天祈祷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宫外的一众人一等,就直直等到了天黑。不少体弱的妃嫔都被自己的奴仆搀了回去,候来候去,倒也只剩云璃和皇后在内的两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