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人之意（1 / 2）

楚成帝的手无力垂在身侧, 扫了眼跪着的贾谨, 谨儿的姿态谦恭而倔强，楚成帝心下长叹, 回头直视珠纱垂帘, 相隔一层珠帘和纱缎，他看不到帘后，但他知道，如妃坐在那里，不喜不怒，平静如初见，冷冷的看着他。

楚成帝想母子之间, 总有些相似的，大概是血脉的相连，素日不显，碰到大事时, 不慌不乱, 如妃与谨儿都是这样的性子。

楚成帝的心中有钝痛隐隐蔓延，他心悦如妃，是真的钦心爱慕, 帝王也是人, 帝王先为万民之主，心系天下, 才能有自我。

如妃的态度清晰明了, 她不希望谨儿回宫, 她只希望谨儿活着，而贾谨呢，秉性耿直，给予最起码的尊重，仅此而已。

楚成帝握了握拳，臣子基本的尊重，竟要他的子嗣奢求，呵，可笑至极，他夺皇位，为了获得地位身份，为了不再担心吊胆，不必担忧母后朝不保夕，而时至今日，他的儿子跪在他面前却只要一个公道。

楚成帝冷声道：“二皇子失仪失德，令在府闭门思过。”

高天正低声应喏，偷偷看了眼依旧板直跪直的贾谨，想风波正起上林时。

贾谨的面色平静，无悲无喜，得到公平本就天经地义，有何欢喜之处。

楚成帝微不可及的叹口气，对贾谨道：“起身罢，朕听闻，你今日去了军器司。”

贾谨立起身体，回道：“近来观文武厅旧案有感，边关有战役，火器立奇功，臣想若是外物晋升，于将士战事皆可有益。”

楚成帝想了会子道：“前朝也有巧匠专研此物，只是后头失传了，听说当年靖安太子，大败蛮夷，也是凭借此物。”

贾谨颔首应是，楚成帝沉思片刻道：“若在朝内精研，又增诸多繁琐，朕许你在宫外命人实验，另在派两个内侍给你，若有好消息先回许爱卿即可。”

贾谨躬身应允，谢过楚成帝，请辞离宫，楚成帝打发了两个内侍随着贾谨一同去了。

贾谨走后，如妃在帘后走出，至楚成帝面前，直视楚成帝，如妃两行清泪落下，如妃颤声道：“陛下，放谨儿离开会更好，躲过这风云汇聚，阴私谋算的朝堂，何尝不是幸事，我感恩陛下，却也恼怒陛下的决定。”

楚成帝握住如妃的手，低声道：“阿如，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纵然谨儿逃至海外，若有人下手谋害，朕怕鞭长莫及，到那时悔之晚矣。”

贾谨带着内侍出宫回府，宫外沈三七贾琏正在不远处等着。

贾谨对沈三七笑了笑，沈三七心下稍安，几人快马回府来。

回了府内，先打发人回贾母，三人往心远堂来，走在半路，却听到琴乐之声，音律简朴，却韵味深长，细细听来，正是夕阳萧鼓，逢这冬日未尽，乍暖初寒之时，境界动人。

沈三七挑眉笑道：“江南的曲子，应是林表妹所奏，姑妈的高徒，果然不凡。”

贾琏陪笑，贾谨不言，他发现他今日行事偏激，前脚见过陛下，后脚处罚二皇子，皇后一系，乃至太子，将会视他为敌，对他日后的处境，非常不利，吃一堑，长一智，他今日太过冒进。

没有更好的其他良策，楚成帝的心太偏了，多疑偏信就罢了，竟还刻薄寡恩，他不想办法将楚成帝的疑心抹平了，立足之地岌岌可危，稍有风吹草动，便是倾天之祸。

倒是玉儿，贾谨瞳孔加深，玉儿是无心还是有意，若是有心，那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料事如神，玉儿生为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沈三七贾谨贾琏等用过晚饭，贾谨打发贾琏先回去，沈三七看了眼贾琏笑道：“琏儿大了，允他一块听听，也让他长些见识，日后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贾谨见贾琏满是兴奋之色，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多知道点也好。

贾谨正襟端坐，对沈三七道：“七哥想来听说了今日文武厅之事。”

沈三七闻言脸上浮现薄怒，咬牙切齿道：“大楚的表率，堂堂皇子，竟说出如此不堪之言。”贾琏亦是同仇敌忾，恨恨的。

沈三七忽又赞道：“亏你机敏，应退得度，这等羞辱，碰壁都便宜了他。”

贾谨苦笑不得，七哥这是气得很了，言语锋利太过，贾谨沉声道：“不管二皇子有何居心，他说出此话，就已经不把贾家看在眼里。”

沈三七点头问：“那你的意思？”

贾谨笑意淡淡，点了点桌子道：“我记得，皇后出自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