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性命（1 / 2）

李次辅忽发微叹, 贾谨见李次辅怫然, 心中不解，李次辅沉声道：“你自侍孔孟子弟, 儒家出身, 四书六经无一不通，然明德天下，历来以经义为主，六艺反成小道，历数两朝儒家经谓，日渐偏颇，六艺自两晋礼、乐、射、御、书、数, 反视为轻，你今日能思常人不能想，已是大善，然说服同门, 谈何容易？”

李次辅此话一出, 贾谨心中讶然，他没想到蜀中李家教导子弟竟然是不拘一格的方法，难怪李家兴隆至今日, 昌盛不绝, 更没想到，李次辅明察微毫, 洞悉知意, 实乃当世奇才, 难怪稳坐次辅之位，许首辅致仕，首辅之位除李次辅外，无人可担。

李次辅起身带贾谨到了军器司，李次辅走在路上淡淡道：“自来武将轻视文人，亘古皆有，你的主意可行，稍有不慎，却会开罪天下仕林，满朝武将，冒天下大不韪，仅有陛下识人善明是不够的。”

贾谨忙躬身对李次辅致谢，李次辅心如止水，看来对繁文虚礼兴致恰缺，贾谨微笑，纵然不解李次辅的善意从何而来，却仍欣然领之。

待到军器司后，□□枪棍刀剑矛盾等，罗列满堂，肃杀之气迎面扑来，掌管兵器司的乃是宗室，现掌兵器司的是元帝之胞弟，世袭罔替的安亲王一系，安亲王子嗣不丰，传至今日，唯有两子，分为嫡庶，听说安亲王世子喜读书，最厌莽夫，安亲王无法，便奏达天听，请庶子领了兵器司的三品都尉衔。

贾谨听闻此事之时，冷笑三声，安亲王这是拿着陛下当傻子糊弄，难得陛下心胸宽广，未和他这位皇叔一般见识，宠妾灭妻就直说，浑不吝的给亲王世子扣个喜文厌武的名声好听吗，没脑子的蠢货，各朝各代偶有人杰出，倒是不论任何年月，脑子进水的货色，从未罕见。

安亲王的庶子姓楚单唤一个通字，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长得贼眉鼠眼，一副猥琐至极的模样，见到此人，贾谨着实困惑，历来皇室子弟少见丑人，就算太、祖再丑，经过几代综合筛选，后代子嗣难看不到哪里去，毕竟，选后选妃总不会选个貌丑无盐的，贾谨纳闷的是，安亲王他见过，当真不算貌丑，这位庶子楚通长成这番德行，那位宠妾得长成什么样，才会生出楚康这般相貌的奇葩。

难道，这位仁兄专门挑双亲的缺点长的，这眼光，这审美，贾谨嘴角微抽，再看楚通小眼射出的冷箭，竟有失笑之意。

相貌非人力所能枉，贾谨诚恳反省自身有失偏颇，不厚道，不能因为人不怀好意，暗自取笑，非君子所为。

楚通应是与二皇子同仇敌忾，打量贾谨的眼神，明目张胆的恶意，阴侧侧的，啧，贾谨轻叹，原谅他，实在忍不住，楚通的尊荣，貌似威胁不太有说服力。

楚通恶狠狠的死盯了贾谨几眼，李次辅不动声色望去，楚通忙收了威胁之意，恢复仪态。

李次辅淡淡道：“我带贾学士参观下军器司，陛下有令，着贾学士在文武厅熟悉政务，都骑蔚若是要务在身，打发小吏主薄引我们即可。”

楚通轻笑道：“近来兵器司公务清闲，卑职左右无事，亲自引次辅大人即可。”

李次辅轻颔首允了，楚通在前头引路，先入宝剑阁，阁中束列皆为新铸宝剑，未曾开刃，望之锋利难当，空中仿佛有剑气破空之声，萧杀之气平地起，楚通得意的回过头来，本想耻笑贾谨的失态。

回头却见贾谨从容不迫，坦然自若，楚通悻悻转过头去，陆续参观几室，各有锋利坚韧，待到火器室，却见屋内红布遮盖，桌上仅搁着几十粒弹珠的黑器盘。

楚通得意洋洋端起盘子，捻了个黑弹，冲着贾谨比划道：“贾大学士，你知不知道，数十粒火弹足以诛杀敌兵十余人。”

贾谨冷笑不答，李次辅无奈的看着楚通，你当着老夫的面，威胁老夫带来的人，究竟何意，是不是以为你姓楚，老夫就不敢参你。

楚通灰溜溜的低下了头，李次辅不是好惹的，他老子交待了，宁肯挨打，也不能打内阁的人，不然安王府都要连带吃挂落。

楚通的态度委实磨人，李次辅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带贾谨匆匆看过，便出兵器司。

两人缓缓而行，李次辅对贾谨道：“感受如何？”

贾谨沉声道：“物不能尽其用，空耗人力物力财力。”

李次辅点点头，对贾谨道：“我的意思，大动干戈，由兵器司主刀，背负责任太大，我和你唯有空想，却无实践，倒不如先回禀陛下，悉听圣意。”

贾谨笑着点头应了，想到陛下今日行径，心中十分不解，对李次辅试探道：“我观陛下今日神色不渝。”

李次辅侧头轻轻看了贾谨，眼神意味深长，透着直视人心深处的力量，贾谨心下一凛，忙欠身请罪，他太大意了，心机当面耍到李次辅脸上。

李次辅的神色不喜不怒，波澜不惊，轻声道：“慎之，不论身处何地，何时，你定要记得你的字才好。”

贾谨额头微有湿意，认真应言，李次辅看了贾谨两眼，才转过头去。

李次辅的语气中带了两分笑意道：“也算不得秘密，只是今日二皇子失言开罪儒家孔孟，明日太傅定会来京问罪，太傅性子刚直，容不得沙子。”